在这名为复仇之魂的巨舰上,这熟悉却又不知为何显得格外陌生的广场中,基里曼手中持握着帝皇之剑,视线中同时包括了那身着真一铠甲的背影与下方已达军团规模的无数星际战士。
一万年前,在那段被后世之人称为大远征时代的日子里,也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基里曼也曾见证过无数次这样的背影。
但一万年后,自苏醒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还以为这样的时光已经永远的与历史一同成为历史中永远凝固的一个不起眼角落了。
毕竟,一万年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久到足够人类从刚刚持握上青铜武器发展成殖民整个太阳系的进取太空文明,也久到足够一个横跨银河的帝国堕落到最深邃的黑暗当中。
在一万年后由层层叠叠的死亡所铺就的黑暗深渊中,他身为原体,身为凡人们眼中所谓的半神,亦看不见任何希望,只能抱着竭尽全力让帝国向下滑坡的速度更慢一些的想法,以期待下一个奇迹的发生——奇迹的是,那个被他期待着的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
这样的跌宕起伏,就算是以基里曼的阅历,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命运无常。
不过显然,张格在这一点上与他意见相左:
“我知道,各位聚集于此,是为了听我的战前动员。”
为了鼓起足够的音量说话,张格的语音不得不放短一些,但同时,这种比平时说话要更多停顿的话语却也成为了讲话中力量感的来源之一。
“我明白,你们想在我——这名为‘帝皇’之人的身上,寻求一个答案。”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张格向右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右边,正是基里曼。
以他对帝国的贡献,无论是张格来到泰拉之前还是之后的,他与佩尔薇提一同站立在张格两侧,都可称当之无愧。
基里曼上前半步,手中动作变换,让两个手掌全数放置在了那包裹着熊熊烈焰的剑身之下,将帝皇之剑捧起。
足以轻易燃尽一头凶恶大魔的金火在此刻虽无比活跃,跳动着无数卷滚的火花,却又格外柔和,没有对基里曼造成分毫损伤。
随即,张格持住剑柄,以真一铠甲之身,持握住了这帝皇之剑。
“那么,现在,我将给你们这个答案:”
他向前一步,左手持握住了高台的边缘,右手则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
“我们将会胜利。”
“不是因为命中注定,而是因为一切血泪铸就的必然。不是因为奇迹降临,而是因为一万年间的尸骨铺就成了胜过任何奇迹的长路。不是因为帝皇,我,来到了你们之间,而是因为你们,在直面那黑暗之后仍然选择屹立于此。”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张格让自己从真一铠甲之中走出,走出了那足以在最致命威胁下保护自己的坚实甲胄,转而以一身薄衣与一介凡人之躯面对这无数如铁塔般肃立的人们。
他的手中,仍然持握着从真一铠甲上自行飘飞至掌心中的帝皇之剑,那剑此时再也不显出半分重量,能够被他那相较原体来说羸弱了太多的肉体举起,然而,却又展现出了远胜过被持握在任何一名原体手中时的光芒。
那原本只是缠绕在长剑剑身上的火焰已经仿佛成为了一个活物,在空气中挣扎着,咆哮着,每分每秒都在变换着形体,向外扩散着足以照亮整个厅堂的光芒。
“我们将会胜利,不是由一名被名为帝皇的神明要将胜利赐予你们,而是将由一介凡人,我!将与你们一同夺取这胜利,将与你们一同沐浴这胜利!”
张格的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自然恢复成了平日里说话的形式,可那声量却并未减弱半分。
“如果有任何所谓的神明,所谓的邪魔想要、敢于质疑这一点,那就让他们现在来吧,让他们玩弄他们所谓的法术,让那一切曾经作用在帝国所有人身上的恶毒邪法作用在我这凡躯身上——而我,将在那一切发生之后,仍然与你们一同站立于此,我将亲口告诉你们,他们的软弱!”
若是其他任何人敢于如此轻蔑的面对那些真实存在的邪神,只会招致那些与邪神仆从斗争了无数年的战士们的冷眼。
但唯独,说出这话的人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确实敢这么做,曾这么做,并且现在也将继续、正证明着自己将会这么做。
语音环绕间的寂静中,张格扫视着场下,等待这本该被破坏的寂静在寂静当中继续下去,等待着寂静逐渐成为场内每个人心中坚实土壤的一部分。
直到所谓的轻蔑已在这样的寂静中成为事实。
“正因此,我敢于给你们那个答案:我们必将胜利。不是在欢呼声中,是在血腥的登陆场上,不是在鲜花里,是在枪炮的轰鸣爆炸中,不是美好的幻想,是在撕开最残酷现实之后将要降临的事实!”
“我们,将用自己的脚步声成为自己的神仙与救主,我们必将如此,亦必将成为,必将无人能够阻挡分毫,直到我们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这一切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上,没有分毫犹豫的,张格挥剑斩下,让本该坚不可摧的高台栏杆被彻底摧毁,随即,直接一步踏出。
那本该迈向虚空的脚步在金光包裹之中转而踏上了坚实而漆黑的土壤。
刚刚通过亵渎仪式传送来到这片忽然被抹除了无数混沌魔军的几头高阶恶魔有些懵逼,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发起进攻,而是面面相觑起来,仿佛是想要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这个忽然出现在这片空地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凡人是不是幻觉。
在花费了数秒时间确认这不是幻觉,而是事实之后,他们忽然有些想笑起来。
一个凡人?就这么拿着一把和他人差不多大的冒火长剑就敢于出现在他们面前?难道他以为他手里的玩意冒点火就可以当成帝皇之剑来用吗?
笑死魔了。
这种从自以为找到了娱乐项目的他们的嘴角逐渐咧开的笑容只维持了一步的时间,便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伴随着这下一步的土壤沙沙声,发生的并不是想象中一个凡人微不足道的死亡冲锋。
而是弥散成墙的光芒与整个大地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