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一切记忆宛如一场流过大脑的、流光溢彩的梦境。
张格甚至不记得自己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那时,无论是真心实意的,还是伪装出来的,在那足以容纳数百万人的中央广场中,欢呼与喊叫声几乎冲破了整个大厅,那些地面上层叠的花瓣则旋飞着向上扬起,化作一卷卷把各色人群笼罩在其中的花海。
随后,便是宣布在第九军团之后第二个重建的军团:
第七军团,帝国之拳。
对于这个答案,就像当初的赫尔布雷彻一样,绝大多数人表示震惊——震惊程度甚至不亚于刚刚听到军团重建的消息时。
帝国之拳,如果排除黑色圣堂这个特例以及曾经在绝大多数时候无法离开泰拉的山阵号的话,他们几乎可以被排进混得最差的那一批初创及子团中了。
但既然能来到这个大厅中,自然没有什么蠢人,很多人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以及张格曾经给赫尔布雷彻简单解释过的那些因素...也同时搞明白了为什么场地里身着帝国之拳颜色动力装甲的星际战士会如此之多。
而当从山呼海啸中回过神来时,张格已经亲身沐浴在无穷无尽的目光之中,站立在了赫尔布雷彻,以及望不见边界的军阵最前排。
他的面前,是已然单膝跪地的赫尔布雷彻以及后方排列成一整个巨大方阵的帝国之拳战士。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曾经是黑色圣堂,有的人本就属于帝国之拳,也有人来自于其他子团,但现如今,经过过去一个月的努力,他们已经全数重新披上了曾经属于第七军团的颜色。
“赫尔布雷彻。”
“吾主。”
一柄剑的剑身被搭在了半跪着的他的肩头。
至高元帅之剑,其中含着一万年前罗格多恩所使用的武器——风暴之牙——是黑色圣堂,乃至整个帝国之拳系星际战士眼中最为珍贵的圣物之一。
“你认为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承担重责?值此人类与帝国的危难之际,值此绝望之中。”
“是的,吾主,我愿使我的一切在这一职责中燃烧殆尽,愿令我的余生为此存在,以您之名,以罗格多恩之名。”
他的头颅低垂着,同时,在这句话说出时,后方的整个帝国之拳方阵亦半跪而下。
他们膝盖与金属地面的碰撞声形成了一阵久久不绝的闷声,在整个厅堂内回荡。
“那么,我将此剑重新授予你,以帝皇之权威,以无数人类的期许,同时将第七军团暂领军团长的职责授予你,赫尔布雷彻。”
在这句话离开口腔的同时,淡淡的光华从至高元帅之剑...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暂领军团长之剑”的剑身上扩散开来。
这并非张格在注入信仰,而是此剑本身正在对这番话作出回应。
在一个月之前,至高元帅之剑被召回的禁军工匠吐槽为“罗格多恩见到这样的工艺,大概会以为这把剑是被敌人缴获走了之后进行重铸的,送回来是为了羞辱帝国之拳,或许他们还不如直接把风暴之牙的残骸当成两把剑来用”。
嗯...考虑到说这话的人真的曾为罗格多恩修理过盔甲,这番话比起吐槽或许更像是在描述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而经过禁军工匠一个月的紧急重铸,暂领军团长之剑此时散发出了它真正的光华。
身前,赫尔布雷彻仍旧没有抬头。
他只是让双手举过了头顶,从张格手中捧过了那柄象征着军团长权力的长剑。
此时。
一个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帝国之拳的战士们。
不是在精神上的,是在物理上。
因为一面无比硕大的帝国之拳军团旗帜正在飘飞。
以左右各一位活圣人持握着,这面恢弘巨旗终于让一名名原本竭尽全力还勉强能够抑制住情绪的帝国之拳战士们发出了低泣...但此刻,即便是最为坚定的修士,也没人敢于、没人能够说他们软弱。
因为他们也同样无法想象,若是自身置身在这样的境地中,该要以何种方式才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一万年,一万年的颠沛流离,一万年的支离破碎,一代又一代人的血——如果要将没有死在“帝国之拳”之名下的星际战士们的名字写出,那么就连这面巨旗也将无法容纳下那么长的血字。
然而,能让向来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帝国之拳发出这样的低泣,其实若是只有这些还不完全足够。
他们还在为真正的第七军团之主、不屈者,他们的父亲、基因原体,罗格多恩而哭泣。
在一万年前,他们的父亲拆分了自己的军团,并订下了最终高墙协议,但在一万年之后,当帝国之拳重新被整合为一个军团时,在四名原体的注视下,多恩本人却已经无法再亲眼见证了。
这种从心头升起的哀伤甚至让帝国之拳的战士们一时间无法分辨究竟哪些情绪属于喜悦,而哪些又属于悲伤。
在场帝国之拳中,只有赫尔布雷彻还能够维持住情绪,除被随剑而来的一切职责压迫的他之外,就连莱山德都已无法自持。
“现在,我宣布:第七军团从今日起重建,你们,将继续以军团之名为了人类而征战。”
军团的旗帜落下,由位于第一排的战团长们共同接入手中。
这些均已完成远征化的巨人共同的、小心翼翼的将那由他们所有战团的战团旗帜重新编织而来的军团旗卷起,再逐排向后传递,递过每一名战士的双手。
在他们当中,有人在抚摸那旗帜时情不自禁的摘下了头盔,想要用亲眼去见证这一幕...但不曾想,随着头盔摘下一同而来的,竟是沾染上布料的泪珠。
当传递至最后一列,由无畏老兵们最终持过军团旗时,那原本洁净的巨旗已经被泪水彻底沾满,然而,却毫不显得污损。
一切苦痛已在此刻得到回报,已在此时得到宣泄。
在此之后,帝国之拳将不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