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病不是什么大毛病,也要不了人的命。
可前提是好好养。
不好好养,情况会很严重。
岑芙的胃病,便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
医生面色严肃,“三餐必须要定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让她有心理压力。这次微创还能弥补,下次可能是切胃,再下次,甚至会是胃癌。”
靳川垂眸轻踩脚尖,低低的恩了一声。
在医生走后,站定在病房的半扇玻璃前,看里面安静躺着的岑芙。
睡着的岑芙和从前有点像。
只看侧脸,恬静又乖巧。
可也不一样。
从前的岑芙,无忧无虑像是从骨缝里漫出来的。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现在的岑芙不是了。
靳川看了许久,半响后朝前一步,脑袋轻抵玻璃。
素来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陷入长久的沉默。
隔天岑芙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刘妈。
岑芙怔愣了好大会,“你……”
刘妈心疼的摸摸她的脸,“比上次咱俩见那面,还瘦了点。”
刘妈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给岑芙盛粥。
岑芙敛眉看了眼,接过却没喝,“靳川让你来的?”
“恩。”刘妈看岑芙郁郁寡欢,想起靳川交代的,小心道:“想看看小姐的照片吗?”
岑芙睫毛轻颤了一瞬,摇头。
刘妈没说什么,劝着岑芙喝粥,开始和岑芙说话。
说她被靳川叫去照顾靳少艾了。
靳川给靳少艾做了个成长手册。
上面记录了她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第一次坐起来。
刘妈说她不知道岑芙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但想来,应该就是靳少艾现在这幅样子。
接着说靳少艾笑起来有多漂亮,哭起来有多可怜,软软的胖胖的有多招人喜欢。
刘妈说了很多关于孩子的。
岑芙却只是沉默。
沉默到刘妈说不下去了,劝慰岑芙多喝点。
就像是刘妈说不下去一样,岑芙也吃不下去。
刘妈在下午拎着保温桶出来,侧目看向病房门旁边靠着在等待的靳川,摇摇头。
靳川抿唇,“吃了多少?”
“半碗,对小姐的事一句都没有接。”
靳川垂眸恩了一声,让她回去。
在天色暗下来后从玻璃窗里看岑芙。
岑芙屈膝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在看外面,侧影看着单薄到像是一阵风就会吹走。
隔天。
岑芙手机里久违的响起了叮的一声。
岑芙耳尖微动,侧目看过去。
伸长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拉过来。
手指微动划开。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微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了京市的公众号。
沉寂了两年的公众号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新了条消息。
岑芙定定的看着上面的字样。
按出号码打出去。
手机铃声在门外响起。
岑芙挂断下床,扶着墙壁朝门口走。
开门侧目,和站在门口在抽烟的靳川对视了。
靳川脑袋靠着墙壁,眉眼被烟雾熏腾到看不清晰。
他噙着烟低声说:“明芙园的地对外卖。”
靳川说:“你买吗?”
岑芙定定的看着他,点头:“买。”
她开口:“多少钱?”
“一日三顿饭。”靳川指着岑芙,再指向自己,“我看着你吃。”
岑芙扶着门框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多久?”
靳川沉默几秒,“一年。”
他看岑芙沉默,改口:“半年。”
岑芙掀眼皮看他,依旧沉默。
靳川舔了舔后槽牙,“三个月。”
他加了一句,“行吗?”
岑芙点了头。
在微创手术醒来的第三天吃上正儿八经的第一顿饭。
粥。
岑芙从前养胃的时候喝了很多粥。
很久没喝,却还是被这粥腻了下,“用得着熬这么烂吗?”
靳川嘴巴蠕动半响,启唇,“喝。”
岑芙没说什么,低头小口的喝。
在靳川接着盛的时候,翻出枕头下的小本本,在下午自己画的三个月日历上划了一笔。
划完低声碎碎念,像是小孩子一样,有点傻乎乎的数这个月三十天,下个月三十一天,三个月总共多少天。
靳川无意识的轻轻笑了声。
在岑芙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笑容收敛了,把盛好的碗递过去,言简意赅:“喝。”
岑芙喝不下了。
靳川就一个字‘喝’。
这个午后。
靳川在病床边坐着,岑芙在病床上坐着。
一碗粥喝了一下午。
岑芙因为从天而降的明芙园恢复了平和。
不像刚开始的炸药桶,一点就着。
也没因为靳川随便一句话,就把话题引走,然后死死的抓着为什么要那么对她父亲这个话柄。
安静的在医院里养病。
而靳川日日在。
主要是三餐。
坐在病床边看着岑芙吃,没吃完会耐心的等,吃完了会收拾碗筷走。
俩人之间没什么话。
岑芙不说,靳川一个字不说。
岑芙说,靳川便言简意赅的回。
随着他回答的简洁,岑芙说的越来越少。
到出院的前一天,岑芙一句话都不和靳川说了,准确来说连个眼神都没有。
接过饭吃,吃完一推,拎出自己的手机刷。
靳川收拾,然后开门离开。
出院当天。
岑芙的病房门被敲响。
岑芙侧目,看见门口站着的陈碧云怔了瞬,不过几秒,松散躺着的姿势坐正,笑笑:“有事?”
陈碧云摇了摇手里的保温桶,“靳川临时有事,让我来给你送饭,吃完饭接你出院去酒店。”
岑芙没和靳川在一起的随便了。
也不用她布菜,接过保温桶拧开,自己来。
陈碧云扯了凳子在床边坐下,二郎腿,松散打量岑芙的一举一动,几秒后笑笑:“出院后什么打算?”
岑芙笑笑:“什么什么打算?”
“要接着缠靳川连孩子都顾不上管,整天陪着你吗?”
岑芙看着面前的饭菜,莫名吃不下了,她侧目看向陈碧云,“你为什么一直叫他的大名?”
陈碧云挑眉,“不然呢?叫他川爷吗?”
岑芙点头。
陈碧云背靠沙发椅背,笑笑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个称谓。”
陈碧云突然有点恍惚了,低声说:“靳川最喜欢的称呼是……靳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