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张謇微微弯腰，问纹丝不动垂眸看着他的靳川，“我的家在哪？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啊！”
“在哪？在哪？在哪！”
人都说怎么活都是活，换个城市也能活。
张謇换个城市了。
没人知道他身上从前被岑蹇明加注的恶闻。
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他。
从前围着岑蹇明的那些人嘻嘻哈哈的从他身边走过，对他不识。
岑蹇明和他面对面，对他也不识。
他们都不认识他了。
拉他下深渊的人，早已把前尘忘去。
只有他，被死死的困在了深渊下面，怎么都爬不上去。
午夜梦回反复回想自己用尽全部力气努力去过的前半生，对岑蹇明来说到底算什么？
只是可笑的黄粱一梦吗？
不。
甚至连梦都算不上。
否则若是梦中回想起。
怎么会那么久了，却就是认不出他。
张謇从前是为了复仇活着。
复仇本是近在咫尺。
面前却赫然降下了一座大山，把他的前路牢牢的堵死，让他看不到复仇的希望。
张謇说不清楚自己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只知道很辛苦。
是真的真的很辛苦。
他不想这么活着了。
他觉得，只要让岑蹇明受尽凌辱死去，然后死前让他想起自己的名字。
自己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最起码……能睡着觉，能对年少努力去生活，想买套房子把爷爷奶奶接来给他们养老的那个自己，一个交代。
张謇眼圈赤红，“你帮帮我行吗？”
张謇在满是碎玻璃渣的地面跪下，眼尾滑落一行泪，“川爷。”
张謇能对靳川下手，却下不去手，怎么都下不去。
张謇额头重重的砸在地面，“您把岑蹇明给我行吗？”
“求您看在我被毁的人生的份上，求您看在我生不如死的份上，让我为我自己报个仇，行吗？”
靳川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抬脚。
张謇说：“您搂着岑芙想和她有一个家的时候，有想起过那些因为您而死去的亡魂吗？”
靳川脚步停下。
沉默很久越过张謇，走了。
徒留张謇在空荡荡的家里，泣不成声。
……
隔天岑芙醒来的时候隐约感觉靳川好像变了。
之前也沉默，却是盯着她的，几乎一眼不错。
现下是沉默，并且不再看她。
吃饭的时候要么垂头看着面前的碗筷发呆。
要么起身去窗边看着外面沉默。
岑芙看着他的背影，跟着沉默了下去。
岑芙来深海，本就不是为了玩。
靳川知道了。
在岑芙不提玩之后，带岑芙回了京市。
岑芙回酒店了。
来送餐和盯她吃饭的却不是靳川了。
是上次出现的邵庭。
岑芙定定的看着饭，问站在桌子边像个门神的邵庭，“靳川呢？”
“不清楚。”邵庭一板一眼道：“吃。”
岑芙竖起筷子吃了。
十二月初到十二月中旬，岑芙再没见过靳川。
而京市大学的管道改建开始了。
建筑公司工程部的给岑芙打电话，问岑芙要不要监工。
岑芙去了。
坐在阴凉下，安静的看施工队干活。
“你和陈碧云熟吗？”
岑芙微怔，抬眸看有点别扭的邵穆怀。
邵穆怀咳了咳，“熟不熟。”
岑芙摇头：“不熟。”
邵穆怀哦了一声，几秒后不死心，“你是靳川的老婆，她给靳川打工，你俩怎么可能不熟？”
“我和靳川离婚了。”
当初为了京市大学食堂管道的事，岑芙没说和靳川离婚的事。
现在事情已经定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岑芙说实话：“我和陈碧云不熟。”
邵穆怀明显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怔愣了一会，哦了一声，几秒后侧目：“我听说你们俩不是有孩子吗？之前靳川来找我说你的事，明显对你也有感情啊，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
岑芙没说话。
邵穆怀却在岑芙身边蹲下说了下去，“我以前查过靳川，真的不是个人，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尤其是他当年跟老黑那会，但认真算算，他还真没动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洗白上岸后慈善什么的做的也不少，听说前几天还出资要重建一个孤儿院。就是早些年闹的很大的海滨小城孤儿院。”
邵穆怀本来不该和岑芙说这么多。
但听说岑芙来监察三天了，却沉默寡言，在树荫下的凉椅上坐着，一天都不动一下。
看着有点说不出的靳索。
像是在因为父亲被埋在下水道而感伤。
邵穆怀在岑芙看过来之后，找出手机新闻给岑芙看。
图片上靳川戴着口罩，戴着棒球帽在仰头看破败的‘朝阳孤儿院’。
邵穆怀傲娇道：“这事他办的还可以，看着还有点小帅。”
岑芙没再看，也没再和邵穆怀说话。
晚上回酒店找出手机刷新。
无意间刷到了邵穆怀给她看的新闻。
靳川不止要重建朝阳孤儿院，还要修那些孩子的坟。
岑芙把手机关上没再看。
深夜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看外面淅淅沥沥下起的雨。
岑芙屈膝定定的看了许久。
找出手机按出靳川的电话。
鬼使神差的打了出去。
电话在岑芙想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岑芙手揪了揪被子，“你去海滨了吗？”
靳川恩了一声。
岑芙说：“什么时候……”
“等到你爸的坟改完，你想走就走吧。”
岑芙微怔。
靳川那边好像也下了雨。
他的声音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算冷清，很平静，“岑蹇明那我不会动，但我劝你，既然和他划清了关系，就不要再牵扯了。”
岑芙没说话。
靳川说：“明芙园的地，我明天会找人给你过户，再给你打一千万，我们两个人之间，就这样吧。”
岑芙沉默许久：“为什么？”
岑芙说：“不是都好了吗？”
岑芙感觉自己可能真的不太聪明，但好像也不是太傻。
她之前有感觉。
俩人之间，只要她能放下她爸的事，似乎就是能好好的过的。
不管靳川到底对她喜欢与否，好像都是能好好的过的。
靳川也像是想和她好好过。
不然不会在下飞机后拙劣的提起孩子，有点笨拙的渴望她去看看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去了深海一趟。
她愿意放下了，有点想和靳川好好过。
靳川却……不愿意了呢？
岑芙说：“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端的靳川坐在漆黑无灯破败的朝阳孤儿院房梁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隐约间像是看到岑芙夜那晚外面下起的雨，还有……大火，吞噬了这家孤儿院的漫天大火。
靳川说：“我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