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从医院出来，妈妈一直没跟我说话。
直到她看着车出了城，眼前变得荒芜，她紧张起来，“黄清清，你要带我去哪？”
我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别紧张啊，妈妈，你忘了咱们家都被烧了，我带你回老家，你不是最怀念老家的生活了吗。”
我口中的老家，是妈妈从小长大的地方。
听说那里房顶漏雨，屋子里有老鼠，晚上还会有猛兽出没。
听到这话，妈妈反而更害怕了。
她抓住我的手，“清清，之前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这么对你，你不要把我丢到那里去，真得会死人的。”
她握着我的手满脸哀求，让我想起我做手术时，苦苦哀求她给我用麻药的样子。
在她恳求的目光下，我推开她的手。
“妈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死呢，我只是想锻炼一下你，你看你轻而易举就摔倒了，连火灾都跑不出去，肯定是以前吃得苦不够，现在我们把这些苦补上，你会生活的更好。”
我一番话让她如梦初醒。
妈妈崩溃道：“黄清清，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现在怎么会这么狠心，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折磨我。”
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痛哭流涕。
等到她没有力气骂人，才冷冰冰说道：“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教的好啊。”
我眨眨眼，“如果不是你的吃苦教育，我怎么会被逼成这样，当初你给我五十块钱生活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对我也是一种折磨，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心理扭曲吗，因为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没有人能拯救我，我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我妈还是那句话，“你爸去世之后，我一个女人太难了，我这才知道女人独立有多重要，我是真的想要锻炼你的心性。”
“有你这么锻炼的吗，你让我吃咸菜，你自己却大鱼大肉，你让我穿旧衣服，可你柜子里却总有新衣服，你让我走路上学，可你两年换了三辆车。”我细数她做的这些事，“如果不是你逼我吃苦，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那些苦吃了又有什么用。”
我回想种种。
更加觉得委屈。
吼完最后一句话，妈妈愣住。
片刻流了眼泪。
“对不起，清清，我现在有什么能弥补你的吗。”
这句对不起，有几分真心，有几分虚假都不重要了。
我擦干眼泪，“既然想要弥补我，不如你就消失吧，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想起那些痛苦。”
妈妈满脸恐惧地看着我，“你，你要我死吗？”
“哦妈妈不要说这种字，我怎么可能舍得你死呢。”
我摸着她的脸。
可此刻她全身都在发冷。
我换了表情，“我还没玩够呢。”
妈妈又开始颤抖了。
我还是把妈妈带到了乡下老家。
不过我没有像我说得那样折磨她，房子我找人补过了，老鼠也被抓干净。
我还在村里找了个手脚麻利的阿姨照顾她。
之后我回了学校继续读书，准备参加高考。
阿姨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说妈妈想要见我，说想问我一些问题，如果我不回去她就要报警。
我没有回去。
我告诉阿姨，我妈这是心理创伤，不要理她，也不允许给她手机。
一年后，我成功考上重点大学。
在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我妈也去世了。
我给她举办了葬礼。
葬礼上好多人都夸我有情有义，说如果她们遇到这样一个妈，肯定不会管这么多的。
听到这话，我勾唇笑了笑。
这时有个人说了一句，“不过清清你妈也真是够倒霉的，如果没有那滩水，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是呢。
怎么会偏偏有那么滩水呢？
怎么在我屋子里的蜡烛会跑到妈妈的屋子里，又刚好烧完点燃了屋子呢？
怎么当时腿脚还不利索的我会一点事没有呢？
这些问题，我想不会没有人想过。
直到妈妈在最后的一段时间，是回味过来的。
所以她才会要见我，要给我打电话，要报警。
只可惜，回味过来了又怎么样。
她惹得所有人讨厌，斩断了所有的人缘。
包括自己的生路。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