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开斯特,你究竟是有多恨他们?为什么不下达撤退的命令——不,为什么一开始不派出三名蒸汽骑士!”
一侧眼睛被眼罩盖住、气质不怒自威的菲林女性隔着通讯终端发出压抑怒火的指控,而她身侧的一众剑卫沉默不语,被震怒撕碎的战报一角从他们眼前飘零飞过,公爵的怒火让甲板上的其他人无一敢作妄言,能如此指责一位大公爵让对方需要斟酌回答的,只能是另一位体量相当、甚至胜过对方的大公爵。
安费莉丝?温德米尔,维多利亚能够“斩落高塔的剑刃”,驻守在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边境的大公爵,强大而仁义,掌握有相当的军事力量,就算是在八位大公爵中论影响力也是最不容忽视的一位。
“温德米尔,你对我的偏见就不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我也作过补救尝试,实际因为去支援凯特莱尔的‘灰礼帽’前后有二十名,悉数牺牲。”通讯另一头的女人的声音依然沉稳,没有波动。
“开斯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温德米尔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荒诞了,她只觉得开斯特在刻意地激怒她,而很遗憾,对方的确做到了。
“兄长也说过,我缺乏幽默感,我也不是在这种场合说笑的人。温德米尔公爵,如果想要真正有话语权,不如亲自体会这场灾难的疾苦,我没有体会,但我看得见。”
“……开斯特,你要为自己的傲慢给出一个解释,不是为我!”低吼的菲林差点砸碎军用专线通讯终端,随即她立刻开始安排事宜。
“下士,十分钟后,让戴菲恩替我跑一趟莱塔尼亚。”温德米尔冷静开口,她要抽身边境少不得一场谈判,然而回复她的却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公爵大人。我更希望我能做更实际的事情。”
在这里能有如此顶撞公爵的胆气的,自然是被安排的本人,安费莉丝的女儿,戴菲恩。
对于女儿的想法温德米尔公爵作为母亲自然知根知底,有些头疼,但还是耐心开口道:“戴菲恩,这个任务也并不安全,待会儿我交代了你要办的事,这一路你需要谨慎再谨慎。”
“公爵,我知道您什么意思。”灰蓝发色的菲林女孩眸中闪过哀伤的神色,无非是觉得假若发展到最糟糕的境地,被莱塔尼亚的选帝侯扣留也比深入血色战场要好得多,听说莱塔尼亚的金律法卫的迅速行动对入侵莱塔尼亚境内的血色怪物控制非常有效。
“可是就连您也无法对这场灾难坐视不管了不是吗?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回避危险的战士。”戴菲恩急切道。
公爵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嘱咐自己的一名亲信道:“你也陪她走这一趟,届时没有被为难她又还执意回来的话,由你联系人手进行支援。”
“是。”被拜托的剑卫点了点头,走向戴菲恩,后者知道公爵己经做出了决定,不再争执。
温德米尔望向远处,地平线处看不到任何硝烟,但她知道,就在昨夜有许多士兵死在了燃烧的废墟之中,一个国家精锐被一个掌权者的傲慢送进了死地。
无论是蒸汽骑士还是灰礼帽,人命就这么被开斯特公爵如此堂而皇之地衡量价值,轻描淡写地被当做“筹码”加注,纵使理智如温德米尔,也无法再容忍。
高处的权者终于忍不住打破局面了。
……
伦蒂尼姆,诺伯特区。
飘零的报纸弃置在地,就像是维多利亚此刻残破的三大郡。
“战线失利!血色战场即将彻底与小丘郡接壤!这是第西个郡了!请各群体市民不要恐慌,未波及区域的市民听从帝国号召进行有序疏散!”
“丧报!蒸汽骑士凯尔莱特阁下击杀两头血色撼地者后阵亡在特林郡前线!”
“小丘郡逃难的灾民携带潜在感染病媒,如有发现请立刻通知最近的医护中心!”
看着街道上人心惶惶收购便携物资的人群,贝尔德关上了窗帘,疏散广播根本不是给她们听的,但焦躁不安的人群散播着可怕的情绪让他们争先恐后地“未雨绸缪”。
假如连身处伦蒂尼姆的她们也要回避疏散,假如血色怪物们都抵达了维多利亚的心脏城墙下,往哪里逃不都无济于事吗?
此刻缩在“揍歪下巴”拳馆里的紫发菲林女性不知道,或者说绝大部分的伦蒂尼姆的市民都不知道,还有二十余位蒸汽骑士和他们被滞留在同一座城市,只是迟迟得不到合理的出战命令,而即便出动也往往不超过三人,只是昨夜送来的战报是他们第一次减员。
“维娜,我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你到底该不该回来了……”
“我希望你能回来,你说过你不会一去不回,我现在也的确很希望有人能重新成为我们拳馆的主心骨……真的好累。”
窗外又传来嘈杂的声音,贝尔德无奈地垂下猫耳:“可现在,我也不希望你回来,实在太危险了……更何况,你也做不到什么吧?”
“贝尔德,外面有人闹事,他们想趁乱抢地盘。”拳馆的新人打破了她一个人的空间。
烦躁涌上贝尔德心头,处理这样的事情就是她如今的日常,都己经到现在这个情况了都依然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来找麻烦,就好像在他们看来只要危险不真的落到他们头上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似的。
揍这些人,她从来都不会手软。
“走吧,让那些混蛋滚出我们的地盘!”抽出蝴蝶刀,贝尔德带上门,把自己的心思锁进了黑暗。
尘埃中,人们无论如何都得摸爬滚打地活下去。
伦蒂尼姆军营。
“林奇,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糕。”林奇的同僚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后者坐在角落脸色阴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其实其他人都知道他不好受,他们亦然,只是查尔斯?林奇最年轻、最愤怒,凯尔莱特是他的引路人,也是他最亲切的前辈,昨夜得知噩耗时他目眦欲裂,和驻军起了冲突,引发了一场斗殴,在他打倒第十二个人之前被公爵的信使喝止,揍趴了信使后他才冷静下来。
“……我们继续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资历最老的蒸汽骑士长久的沉默之后开了口,“他们不会让我们发挥应有的力量……”
“……我们有的选吗?”林奇嘶哑开口,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低沉,胸口抽着痛,“我们背靠的……不是维多利亚吗?”
“没有维多利亚,我们如何战斗?又该为了谁战斗?”
他们曾接受狮王巡视,接受鲜花与礼炮,而如今狮王早己不在,皇储毫无音讯。
他们曾由公爵统帅,感受战场的轰鸣,化作呼啸的胜利,而如今公爵撤去他们的职位,拆卸蒸汽的甲胄。
他们曾仰望诸王之息的锋芒,铭记一个时代的荣章,而如今随着王的不见,剑亦深藏地下长廊之中。
那,他们该如何继续为维多利亚而战斗,他们要如何做才能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无人回答林奇的问题,因为二十七位蒸汽骑士平等地被同样的困惑笼罩。
蒸汽驱动的飞鸟们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