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忧看着许青衣的眼睛一点点涣散,也听到了她最后说的话。然而冷无忧不能理解,也没办法理解。
她突然想到了自已第一次见到许青衣的时候,那时的她看出了自已的心思,更看出了她很早就想要离开自已的母亲。
冷无忧是个追求自由的人,她只想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而偏偏母亲成了她最大的阻碍。
许青衣给了她这个机会,所以她们成了盟友,更重要的是,冷无忧对许青衣很好奇,或者说,许青衣是她并不理解的那种人。
明明她做了这么多,可最后却只为了让自已一无所有。冷无忧不明白,黑寡妇生性凉薄,没有情爱,只是她觉得跟着许青衣自已不会无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帮我,办件事……”
许青衣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了起来,看着冷无忧似乎比她平时还要清醒。
“把这个帮我……给吕望……”
许青衣拿出了一封信,手上的鲜血已经将信封染红,冷无忧皱了皱眉,她并不太想接过去,毕竟让她现在去面对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尤其是那个苏九儿,她实在不太情愿。
“放心,吕望不会为难你。”许青衣对她微笑着说。“有些话,以前来不及和他说,我现在也快要死了,还是说明白的好。”
“我真是佩服你……”冷无忧叹息了一声,接过了她手上的信。“你的后事……”
“没事,有我在。”阿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我会带大姐离开,她想葬在哪里,我大概也知道了……”
冷无忧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许青衣。短暂的清醒后,许青衣带着笑容看着夜空,北都寒冷多雪,偏偏今天没有一片雪花落下。
眼睛越来越模糊,许青衣最后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曾经,她和程墨雨在一起时,害羞内向的大男孩主动鼓起了勇气,在月光下对着自已告白。
“青衣姐,我,我我,我喜欢你!”
甚至许青衣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事后她还问他为什么突然喝酒?程墨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已的头,然后低声回答她:“是吕望告诉我,酒壮怂人胆,所以我才想喝点酒……”
一边心里骂着吕望又胡说八道,一边忍不住庆幸还好有他,不然自已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程墨雨。
“好累啊……不过,这一次应该会睡得很踏实,不用担心被人半夜闯入房间殴打,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不用……”
不用什么,许青衣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人知道到底还有什么,身体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许青衣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自已竟然还有睁开眼的时候。一套普通的再普通不过,墙面有些破旧的二层楼,那是过去在小城居住时,她安置吕望寻找的住所,自已也会每天回去。
“大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房门被推开,阿采惊讶地看着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就向里面走。可许青衣有些恍惚,她明明记得自已告诉过阿采,不要在这里出现。
“许阿姨,你回来了?”吕望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阿采姐今天过来帮忙,庆祝你升职,你这个主人公倒是忘了时间了。”
许青衣呆愣愣地看着吕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然而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白色的衬衫,围着蓝色的格子围裙,程墨雨双手端着一大碗汤走出来放在餐桌上,看到许青衣时温柔地笑了笑:“你回来了青衣姐,快吃饭吧。”
许青衣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千万种念头这一刻都被她抛诸脑后,只是慢慢走过去拉着程墨雨的手,随后轻笑着回答他:“嗯,是啊,我回来了。”
一个星期后,原本安葬着程墨雨的坟墓前,阿采憔悴地站在那里,眼神呆滞空洞。墓碑上的照片变成了一张合影,许青衣和程墨雨唯一的一次合影,她一直以为许青衣已经把那张照片扔了,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自已的身上。
“好久不见……”
吕望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她下意识回头看去,那个少年一般,长着一双金瞳孔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抱着一束罗兰花放在了墓碑前,不远处,苏九儿抱着双手站在不远处。
“难得你还愿意过来……”阿采声音沙哑。“大姐……”
“嗯,我知道,冷无忧去找过我,而且许家的事,岳母托人告诉我们了。”吕望点了点头。“你未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没地方去,你可以去魔都,我会拜托我岳母……”
“不了,谢谢你吕望,但是我想到处走走……”阿采婉拒了吕望的好意。“我当初因为这个特殊的天赋,被人当成异类,甚至被拐进了马戏团,是大姐救了我,从那天开始,我就是大姐的人……”
“突然大姐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已到底该做什么,不过……大姐这个人,平时看着谁都能舍弃,可却什么都能想到……”
阿采默默拿出了自已口袋里的一封信,眼泪仿佛决堤了一样,再也克制不住自已哭了出来:“她知道……知道我会迷茫,所以告诉我,她留了很多钱,足够我生活,接下来的人生,她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所以让我四处去看看,不要再隐藏自已,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
许青衣在信里告诉阿采,她知道这么多年自已利用她,如今又把她自已抛下很自私,但许青衣一直不让阿采暴露自已,就是为了日后可以让她全身而退。
见过她的人,吕望和苏九儿不会害她,冷无忧也不会,所以……她希望阿采可以不用再隐藏自已。
「阿采,我知道你只听我的,所以我希望你最后能听我一次,不要再被束缚,去试着找找你想要的生活吧。」
“这老铁树……”吕望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你把人坑了最后你撒手不管了,则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
吕望本来还想着再说什么,可阿采擦了擦眼泪,随后对吕望笑了笑:“再见了,吕望,我会听大姐的话,去找属于我的生活……”
那是吕望最后一次见到阿采,她后来去了哪里,吕望不知道。直到苏蔷和苏薇六岁的时候,他回去看女儿时苏黎给了他一张明信片。
上面什么也没写,只有一片森林,阿采留长了头发,背着背包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
吕望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或许……许青衣的话她真的做到了吧?
他只记得许青衣给他的信上,其实只有一句话:
“希望你未来没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养母的人生,能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