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休沐,怎么得空来宁宅了?”宁晚棠说话有气无力,清婉面庞挤出一抹浅笑。
元佑坐回交椅,神态仍有些别扭。
“听人说你病了,顺道来看看。”
竹瑶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正好听见元佑的话,轻哼一声,揶揄道:“可不敢耽误元大人忙公务,您现在可是御前的大红人呢。”
元佑皱眉不虞,却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她。
“主子喝茶。”竹瑶巧笑嫣然,将茶水恭敬递给宁晚棠。
宁晚棠睨她一眼,无奈摇头,眼神似在说:你就让让他吧。
竹瑶红唇微撅,走到宁晚棠身侧候着。
主仆二人齐齐看着元佑。
“……”他愣愣眨了眨眼睛,眼神飘忽,语气不太自然,“上次你请我吃了些糕点,我路过,顺便买了些还你。”
说着,他将糕点往宁晚棠的方向推了推。
竹瑶抿了抿唇,心道这人口是心非。
油纸藏不住甜腻香气,竹瑶细嗅:“是主子爱吃的桂花糕,元大人有心了。”
闻言,宁晚棠眉眼也不禁染了几分温柔。
元佑面染薄红:“听说你告病了好几天,怎么喝过药,还是病恹恹的?”
“只是风寒罢了,不打紧咳咳——”宁晚棠嗓子一痒,佝着脊背咳嗽不止。
花厅安静,一时间只听得咳嗽声。
坐在侧边交椅上的青年眉头皱起,袍袖下的手也握得愈来愈紧。
砰——
一声拍案闷响,主仆二人顿时愣住。
被吓了一跳,宁晚棠含在嘴里的茶水差些喷出来,囫囵吞下:“怎…怎么了?”
“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不见燕王来看你?!”元佑语气严肃,面色凝重又犹疑。他这两日派人盯着宁府,除了献殷勤的大臣官眷,不见燕王一点踪迹。
这急躁性子简首一点没变。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竹瑶清了清嗓子,悠悠道:“燕王殿下刚回京,还有公务在身,主子担心把风寒传给燕王殿下,耽误要事,便特意嘱咐燕王殿下不必来看望,每日病情皆有书信往来。”
“……”原来如此。
元佑立马臊了个大红脸,抿唇不语。
宁晚棠弯眸道:“阿佑,你今日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元佑看着她莞尔一笑的模样,心尖一热,这些年的怨气和隔阂,霎时荡然无存。
可稍微冷静下来,心里的小人又对他说:不能轻易原谅,她根本就不在乎你,说这些话,无非是随口敷衍两句罢了,你何必自我感动,又腆着脸凑上去。
思及此处,坐在侧边交椅上的青年猛地站起身,满脸凝重。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对府中格局还算了解,无需引路,闷头往大门的方向疾走。
首到人出了花厅,主仆二人才反应过来。
“竹瑶,快去送送他。”
”噢~”
竹瑶努嘴,心里暗骂一句:无趣的别扭怪。赶忙追出去,可这人牛高马大,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出百米外了。
她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赶上,喘着粗气问:“元大人怎么突然要走啊?”
“嘁,说得好像你乐意我留下似的。”元佑冷着脸怼道。
竹瑶语塞,心里腹诽:这人果然还跟以前一样讨厌。
只会在主子面前卖乖,在其他人面前嘴跟淬了毒似的。
“哪儿能啊,您可是镇抚司指挥使,满京城谁敢不欢迎您呀。”竹瑶假笑恭维。
话音刚落,一道冷冽目光斜睨过来,她知趣地捂住了嘴。
元佑加快脚步。
二人你追我赶,气氛诡异。
花厅内。
宁晚棠抬手按了按眉心,再睁眼时,那双狭长的狐狸眼里满是清明,再不见丝毫疲态。
恰好这时,李伯解决完后厨的事,回到花厅却只看到主子一人,惊讶道:“元大人这就走了?”
主位上的人慢慢打开油纸包装,嗓音温淡:“说是还有事,就走了。”
李伯点了点头:“镇抚司公务多,今日又不是休沐,元大人能抽出时间来看望主子,说明元大人心里还是在乎您的。”
“他不怪我就好。”
当年没与他商量就辞官离京,他心里有芥蒂,很正常。
说完,她咬了口糕点,慢条斯理咀嚼。
“哎哟。”李伯惊呼,“大夫不是说了嘛,您尚在病中,不宜吃甜腻之物。”
宁晚棠淡笑了声:“这病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么。”
李伯扭头,视线越过窗户,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确认无人,才低声说:“既要装病,就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沉思片刻,宁晚棠将糕点放了回去。
…
入夜,宁府一片静谧。
观澜阁主屋内,垂落的罗帐里鼓起‘小山包’,竹瑶剪灭烛台的蜡烛,视野瞬间暗下来。
“主子安歇吧。”
不多时,屋门在两声开合,彻底归于寂静。
床榻上的人掀开锦被,身上不是睡觉时穿的中衣,而是一套玄色劲装。
宁晚棠从床头的暗柜里拿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戴上,确认院里的侍婢都回了屋,才翻窗而出。
泠泠月光之下,一抹黑影如鬼魅般穿行于斗拱重檐。
正是宵禁时间,街道空无一人,冷白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好似有积水空明。
赵秉睡得正香甜,忽觉脖颈微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迫使他睁眼。
双眼慢慢适应黑暗,床边的鬼面具在视野中愈发清晰,还有那抵在脖子处,泛着冷光的长剑。
赵秉吓得肝胆俱裂,睡意全无,可是还未喊出声,就被塞了满口苹果,被动闭嘴。
“呜——”
睡在床榻里侧的赵夫人咕哝了两声,转个身又沉沉睡去,根本没察觉同床共枕的夫君,己然消失在了屋里。
深夜的廊庑下,安静无声。
只穿了件单薄中衣的赵秉,冻得瑟瑟发抖,缩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