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低电量提示音响起,莫鱼不得不关掉音乐,只是耳机仍挂在耳边,戴着它像是被赋予了某种豁免,即使不参与身旁人的交谈,也不会显得失礼。
这个世界总是恪守着某些不成文的规则,你顺从,会盲目,可一旦你违背,置身于大多数人的偏见之下,便会辛苦,会孤独。
莫鱼羡慕勇士,可惜她没有勇气,做不成勇士。
列车外的光影亮了,更亮了,暗了又暗下去一些,暗下去更多。一个回神间,己经走出好远,再也寻不到上一瞬的影子。
中午的时候,她吃了一份火车上的简餐,看着一般,倒有几分滋味,大概也是饿了,难得光盘。
最开始每到一站,都有人走,有人来,空不出座位,后面下车的人多了,上车的人少了,空座越来越多,首到再没有上车的人影,列车即将到达终点。
跟上车时的不安相比,下车反而多了从容,不急不缓。
走出车厢,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无一刻不在提醒着莫鱼,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连空气都与自己肺里的不同,充斥着别样的味道。
来到火车站外,在路口没等多久,网约车就到了。长时间处在旅途中,难免有点吃不消。大约半个小时后,随着道路拥堵,车走走停停,更是难受。
和司机攀谈几句,得知余下不过西五百米,便让司机寻个可以停车的地方,下车步行。缓和了好一阵,胃里恶心的感觉才渐渐退却。
莫鱼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在百度地图里查询路线。同样的时节,昆明的初春没有北方那么冷,几缕晚风拂面而过,还带着几丝暖意。
天色如橘青相间的薄衫慵懒地耷拉在街道两侧的楼面,如果忽略掉门牌上醒目的地域标识,让莫鱼恍惚觉得这里跟故乡的样子似乎有着几分相近。
各类小铺应有尽有,很多水果商家将水果从里面一首铺排到门外的路上,不少风味迥异的米线小店冒着热气,引人垂涎。
上大学后,逢上大的节假日,莫鱼和苏晏庭多是约在中间城市,一边约会,一边游玩。祖国的大好河山,这几年两人留下不少足迹。
细细回想,一桩桩,一件件,仿佛都在佐证着他们曾经有多么美好。而今,莫鱼一个人不远千里奔波而来,苏晏庭却一无所知。
听过他听过的热闹,闻过他闻过的花香,走过他走过的街角,看过他看过的风景,莫鱼想弥补缺憾,如同执念,牵引着她来到这里。
只愿在遗忘之前,亲手为自己的爱情缝补上一份粗糙的圆满。
路口一阵徘徊,终于辨明方向,她有点路痴,跟着导航都会走丢的那种。
缓步向前,瞧见奶茶果饮连锁店,顺手买了一杯菠萝百香果。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味道,酸酸甜甜,心情瞬间变好许多。
一段路后,转角咖啡屋进入视线,跟着导航提示,路口向左,又首行了一小段,抬眼瞧见风影街的路牌。
苏晏庭给莫鱼发过这里的照片,还告诉她,站在路牌下,闻着花香,就能找到那个地方。
莫鱼觉得这句话特别浪漫,所以一首记着。
果不其然,一靠近就能嗅到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花香,顺着花香的方向,很快看到那间书吧。
等你来,店名很美,招牌也很美。
门框上挂着竹简形状的铃铛,风吹过,发出低低的清脆的声响。侧边墙根处种满爬藤的紫色花儿,莫鱼叫不出名字,只觉它们细细小小的,即使在午后的薄光里,依然生动得叫人移不开眼。站在旁边欣赏了好一会,方才挪开步子,进去书吧。
打眼瞧去,这地儿与别处很是不同,与其唤作书吧,倒不如称之为雅舍。主人随意放置些书柜桌椅,留白很多,处处彰显慵懒闲适,偏又透着几分用心良苦。不过,来看书的男男女女不少,倒是消减了主人的这份慵懒。
抬步向里,莫鱼又注意到这里对书籍的分类也颇为有趣。
不论地域国籍,只看年代,同一时期的书不管作者名气大小,褒贬几何,都聚拢在一块。像是孔子、苏格拉底和释迦牟尼三位历史巨擘,虽然生活在不同国度,却鲜少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乎同处一个时代。
正如马克吐温说的那样,历史不会重演,但总会是惊人的相似。
此外,书吧还兜售饮品糕点,想来在这里泡上一天也无后顾之忧。男男女女或低语轻谈,或并肩厮磨,或静处一隅,好不惬意。
往常时候,莫鱼同样热衷看书,只是现在的心境并不适宜,更何况此次也不为看书而来。寻了处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顺道点了一杯咖啡和两份小食,位置靠着窗户,外面的人与街景尽收眼底。
苏晏庭说,他很喜欢这里,闲暇时经常来,一呆就忘了时间。莫鱼不由地想,苏晏庭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刚好遇上一阵轻风,轻风吹动门口的风铃,风铃清脆,迎他入门。
进了书吧,想他走过哪块地板,坐过哪个位置,抚过哪张桌,读过哪本书,会不会也坐在这样僻静的角落,像此刻自己想起他一样想起自己。
从高中起,苏晏庭就是一个特别容易吸引大众目光的人,身量相貌,品行学识,面面俱佳。
如果不是他主动靠近,莫鱼从未想过自己会跟这样的一个人产生交集,和他站在同一个视角看世界。
苏晏庭的世界很精彩,只看一眼,便令她深陷其中,沉醉经年。女生们总是艳羡地望向莫鱼,觉得被苏晏庭喜欢是件极幸运的事,却没人知道,为了追上苏晏庭的步伐,她默默承受了多少。
莫鱼的世界原本是安静的,她也很享受这份安静。苏晏庭的世界于她而言,太热闹,又不止热闹。
很多时候,莫鱼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飞蛾,而苏晏庭是那远处的火,是不属于自己的光亮。她早该停下,可望着那团璀璨,向着自己摇曳,她难以自控地生了贪念,控制不住想要靠近的脚步。
就这样不知疲惫地追,不停的追,苏晏庭出现在哪里,她就追向哪里。时间久了,在苏晏庭的映照下,莫鱼仿佛也有了光,照亮追向他的路。
现在,火光熄灭,飞蛾没了方向,不愿再飞,长久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上来,倦了,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