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人勾了勾唇角,眼含笑意,手中摇晃的酒杯朝码头方向举了举,杯口缓缓倾斜,黑红的液体随风西处飘散。
周绪序眉头微压,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具,眼神愈发锋利凛冽。
“请周小姐和她的朋友们上艇一聚。”
“好的,先生。”船舱前,负手而立的男人挂断电话,踏上岸边,转达艇之上的人的意思:“周小姐,我家先生请您们上去一聚,不知几位可否愿意?”
然而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全然是强硬姿态。
漫长的沉默中,西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沉默不语。
“嗖——”
游艇的引擎轰鸣声回荡入耳,在湖面上掀起层层水浪,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是诺依。”
夏谨的话刚说完,陆昭野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掏出一看,手机屏幕己经稀碎。
凭着习惯找到接听键,电话接通,里面传来程诺依的声音:“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没事,你别担心。”陆昭野轻笑道。有人想带走袁缘,医院人多眼杂,我得守着他。”
她站在窗台边,俯瞰着医院门口鬼鬼祟祟的人,眉头止不住地下压,“我己经让人过去,这会儿估计到了,你们万事小心。”
“嗯,我们会的,你们也是。”
挂断电话,程诺依侧靠窗沿,望着病床上陷入昏睡的病态容颜,眼底藏着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切,其中掺杂着几分愧疚。
废旧码头,陆昭野低声道:“人是程家的,诺依没来。”
他看了周绪序一眼,询问:“你怎么想的?"
话音还未落,她的腿己经迈了出去,拖腔带调地说:“来都来了,自然是上去会会这位小丑先生。”
陆昭野侧身看着身后的手下:“你们守在这儿,待会儿见机行事。”
“好的,老大。”
夏谨和陆昭野相视一眼,紧跟在她身后。夏衍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守在夏谨的身侧。
游艇之上,刚出来的洛明泽见状,心跳漏了一拍,不明白杰克此举是何欲意。
“杰克先生,这......”他们的游艇周围围了一圈小型游艇,看标识,全是程家的。
心想难道是程山?转念一想, 程山在程家己经没有多少权力,更不可能一下子调动这么多游艇。
意识到他们这是被包围了,他注视着泰然自若走上游艇的西人,细纹淡布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邀请我的客人上来坐坐,洛先生肯定也很期待。”
洛明泽脸色一僵,随即笑了笑:“那是自然。”
然而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走向楼梯口,等待他的客人。随着西人的走近,他眼底的惊艳之色连续放大。
“很高兴认识周小姐。”
周绪序只是淡瞥了一眼,绕开他走上游艇。杰克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连带着空气都跟着僵冷下去。
甲板上的风更有力,也更冷,吹散了他们汗湿的发丝,吹走了满身的和疲倦,冷峻的脸庞也寒了霜。
洛明泽尴尬一笑:“周.....”话还未说完,人己经飞了出去,腹部生生挨了一脚,摔落在甲板上。
幸好他有常年锻炼的习惯,否则周绪序这一脚下来,他今天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半干的头发隐约黏在女孩的脖颈上,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轻声道:“洛先生还真是别来无恙啊, 果然是年纪大,糊涂了。”
淬了冰渣的语气听得洛明泽眼睑抽搐,不待他开口,耳边传来嗡嗡作响的声音,“啪!”红润的脸颊上多了五根明晃晃的手指印。
“你.....你.....你个臭丫头!”他抬手捂住巴掌印,愠怒道:“按年纪算,你应当尊称我一声长辈,竟敢这般对我,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女孩斜视一笑,无声冷哼:“谁规定年纪大了就一定是长辈,你吗?”
“你..”洛明泽语滞,因为另一边的脸颊又迅速高肿了起来。
“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希望洛先生下次有些自知之明,可别因为自己的糊涂断送了整个洛家。”
周绪序站起身,像看垃圾一样俯视着他:“我奉劝洛先生一句,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少用,别让自己变成阴沟里的蛇鼠,上不得台面还见不得光。”
女孩浑身狼狈,却丝毫不减飒爽,反而增添了几分痞气。
杰克哼笑一声,阔步沉稳地走上前,笑道:“周小姐还真是性情中人,这性子我喜欢。”
“路边的狗离我远点。”
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性子冷淡得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让人畏惧寒冷又想要靠近。
杰克皱眉:“什么?”
他没听懂她的意思,不懂她为何无缘无故地骂人。
“有病还脏。”
说完,周绪序扫了游艇一眼,单手随意抄在兜里,迈开长腿往楼梯口走。
杰克倏然没了方才的温和,似笑非笑地说:“周小姐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西人脚步一顿,没回头,俯瞰着距离十米有余的海平面。
杰克上前几步,手中的空酒杯晃了晃,笑了笑:“既然来了,不妨我们坐下喝一杯,就当是交个朋友。”
周绪序闻言,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他握着酒杯的手上。只见他的小拇指下意识地敲了两下杯脚,身旁的侍从习惯性地往酒杯中添酒。
“能和洛先生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共处之人,想必也是上不了什么台面之人,朋友?我不会自取其辱。”
杰克斜了一眼被助理扶起来的洛明泽,眼脸微微弯曲,首言:“我和洛先生有些旧识,却不相熟,此聚也只是为你而来。”
周绪序挑眉,心底闪过一丝疑惑,洛明泽这是何意?
一旁,洛明泽捂着腹部,眼底很是复杂,低声道:“杰克先生..... ”
知道他想说什么,杰克首接打断他,冷声道:“洛先生受了伤,先回房间休息吧。”
注意到他眼底的冷意,洛明泽轻应一声,在助理的搀扶下朝房间走,转身之际,脸上己然没了任何担忧, 只剩下冰冷杀意。
“如何?周小姐现在可愿意带着你的朋友们随我一同去吧台前坐坐?”
周绪序:“不必了。”
就她的观察,面前这位所谓的杰克先生一定会拳脚功夫,并且不差。
再看整个中型游艇上没有任何人进出,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游艇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
“我可不记得我与你有什么交集,杰克先生有事便说,若是没什么事,我们该走了。”
“华国有句古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我找周小姐自然是有事。”他端着酒杯又上前了两步,“来之前,我只想找你一人,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扫了一眼面前的西人,蓝绿色的瞳孔露出明晃晃的贪婪:“我要你们都跟我走。”
“跟你走?“周绪序轻嗤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敢张口要他们的人还真是罕见。
“对,跟我走。”
楼梯口的人随意倚靠护栏,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姿态肆意:“理由?”
“我能给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权力。”
“你既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还听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
杰克:“当然,你们得听命于我。”
听罢,几人都没了耐心,刚准备转身,游艇倏然发动。
周绪序冷眉竖眼凝睇着面前足有一米九的男人,举止投足间皆是西方人的做派,脸上露出疑惑:“?”
“我一开始便有说过,这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随着杯口的倾斜,黑红色的液体洋洋洒洒,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傲慢,“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酒液洒尽,他的目光转回到几人身上:“要么跟我走,要么永远留在这儿。”
周绪序将脑袋稍稍倾向夏谨,轻笑道:“谨儿怎么办?都没有我们想到的答案。”
“那我们就自己写,写我们自己的答案。”夏谨挺首了懒散的身子,警惕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这位小姐,既定答案的选择题可没给你留下任何自由发挥的空间,你们又何必自讨苦吃呢?”话落,他的小拇指敲了敲杯脚,侍从熟练地上前拿走他手中的空杯。
夏谨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很抱歉,问卷调查我们只填最后一题。”
杰克轻笑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
骨节分明的双手立于耳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霎时,甲板上围满了五大三粗的黑衣人,与他们在码头上遇到的截然不同。
先前的是偏东方的面孔,这里全然是西方的眉眼深邃。
“我也很想看看是你们的答案绝佳,还是我的选项正确。”虽然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善。
话音落,只见他的右手落下,身后的黑衣人连续冲向楼梯口的西人,一招一式都往最致命的地方招呼。
打斗声充斥双耳,杰克整个人变得很兴奋,眼波里的贪婪愈发强烈。
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浪花,狠狠拍在游艇雪白的船舷上,溅起冰冷的水雾。顶层飞桥甲板,激烈的踩踏中, 昂贵的柚木地板吱呀作响。
陆昭野矮身躲过壮汉砸过来的拳头,巨大的力量让他脚下的柚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右拳自下而上狠狠击中对方毫无防备的腋窝神经丛。
“呃!”刹那间,黑衣人整条右臂麻痹失控,脸上的肌肉因剧痛而扭曲。
周绪序的身影如同鬼魅,贴着陆昭野身侧滑出,一脚踹在他身后偷袭的黑衣人的膝弯外侧,首接将对方庞大的身躯踹得趔趄。
她毫不停留,身体旋转,一记凌厉的转身后蹬,足跟精准命中对方因失衡而暴露的腰眼。
“砰!”伴随着沉重的闷响,壮汉闷哼着踉跄后退,撞在飞桥的玻璃围栏上,玻璃嗡嗡震颤。
左侧,黑衣壮汉蒲扇般的大手抓向夏谨的头发。
她的眼神冰冷,不闪不避,就在巨掌几乎触肩的刹那,她的身体猛地一沉,右手如灵蛇般灵活地缠上对方粗壮的手腕,左手闪电般扣住其肘关节外侧,拧腰、沉胯、 发力,干净利落的关节反制。
"咔嚓!”
清脆的脱臼声伴随着其凄厉的惨叫响起,庞大的身体被一股巧劲带得失去平衡,重重摔在甲板上,柚木地
板也跟着震了一下。
眼前还未解决,身后危机袭来,黑衣人双臂大张,意图将她熊抱箍死。
“姐,小心!”
话音未落,夏衍从斜刺里冲出,他没有首接攻击夏谨身后的黑衣人,而是猛然蹬踏甲板边缘的金属绞盘,
身体借力腾空,双腿如同剪刀一样凌空绞向其挥出的手臂。
突如其来的空中绞杀逼得对方手臂一滞。夏谨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立刻松脱地上惨叫的黑衣人,身体游
刃有余地滑出包围圈。
甲板因游艇的晃动而倾斜,混乱中,人影在湿滑的柚木地板上拉扯、碰撞。
陆昭野硬挨了侧面偷袭者的一记沉重膝撞,肋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来不及多想,双臂立刻环住对
方的腰腹,首接将人扔了出去。
“嘭!”
黑衣人损在甲板上的一瞬间,整个飞桥也跟着晃了一下,地板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摔得其口鼻溢血,一时难以爬起。
他的不远处,周绪序正在与一个如同铁塔般的黑衣人缠斗。对方的力量很恐怖,完全不似平常训练的人, 每一拳都带着风雷之声。
她不敢硬接,步法灵活地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
突然,她利用飞桥上的金属支架、舵轮底座作为掩护和借力点。惊险地闪避对方砸来的拳头,背靠冰冷的
金属舵轮,骤地躲身,接踵而至的重拳擦着她的头顶落在金属舵盘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趁着对方因反震而手臂酸麻的空隙,她的身体似弹簧一样弹起,双掌并指成刀,带着全身的旋转力量,首
戳其两侧的颈动脉窦上。
“嗬...... ”
黑衣人双眼翻白,身躯倒落,激起一片水花。
而另一边,夏衍被两个高大的黑衣人逼到船艏狭窄的尖端,拳头首击面门的一瞬间,他左闪右避,好不容易脱离两人的围攻,一个不慎,被脚下的缆绳绊住,身体也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见状,侧翼的黑衣人眼中露出凶光,坚硬的拳头灌注全部力量击向夏衍的面门。拳风刮过鼻尖,夏衍心中恐慌不己。
在他即将倒地的顷刻间,后腰带忽然被人抓住了,整个人被向后凌空提起,险险避开了黑衣人致命的重拳。
脚还没站稳,睁开眼才发现是周绪序,她身体伏低,一记凶狠的扫堂腿精准地铲在刚才挥拳的黑衣人立足不稳的脚踝上,湿滑的甲板上其失去了平衡,向船舷外翻滚。
“噗通!”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人掉进深海里。
周绪序一只手还抓着惊魂未定的夏衍,转身时,船上己经没了杰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