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聆舟淡声道:“缓兵之策而己,帝王的心思,岂是我等凡人可参透的。”
裴千澜心下也是这般想的。
莫说那还魂丹可能己被皇帝服用,就算还在,皇帝舍药救她们的可能性也不大。
自古帝王最无情,盛昌帝以孱弱之身稳坐龙椅,不用脑子想也知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让帝王舍下可救命的神药,换他们夫妻二人的性命,如何盘算都不靠谱。
“除了等消息,世子可还有旁的打算?”裴千澜又问。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多的盘算也是徒劳,先静观其变,说不准突然就峰回路转了呢!”
若非看宋聆舟面色惨白,裴千澜都想在他脑门上狠狠撸上一巴掌。
口中说着等死的话,偏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淡泊模样。
不过,裴千澜再不敢小瞧了眼前的病弱少年。
刚刚与功夫深不可测的老者对峙时,宋聆舟淡定自如,丝毫不见惊慌,足见其心智沉稳。
内心的小侥幸虽有些不切实际,可裴千澜就是隐隐觉着,宋聆舟有对敌之策,他们二人终能顺利逃过此劫。
且这次的劫难,处处都透着怪异。
贼匪对宸王府的地形熟悉,王府中必有内应,先有宋瑾嫣的言语提醒,后有楚嬷嬷的通风报信,此事显然与宸王妃有脱不开的关系。
宋聆舟说楚嬷嬷是他的人,他有能耐制衡楚嬷嬷,自然也能制衡更多的人为自己所用。
宸王妃来京仅几十日,宋聆舟在宸王府经营二十载,贼匪若真是宸王妃引来的,宋聆舟不该毫无所觉。
若只是低估敌人被掳便罢了,可若宋聆舟提前知情,还被动跳入陷阱,这般做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老者离开后不久,灰衣人送进屋几个杂面馒头和一水囊水。
寒冬腊月挨饿最难熬,裴千澜就着冰牙的冷水吃了一个馒头。
宋聆舟对入口的吃食向来挑剔,竟也慢条斯理将一个大馒头吃下了肚。
“馒头这般冷硬,世子不会犯病吧?”
裴千澜话出口才想起,宋聆舟之前犯病是人为的算计,并非单纯的脾胃弱。
“保命要紧。”宋聆舟看了眼她身上的衣物,“冷吗?”
裴千澜叹息,“有点。”
入夜后的气温比白日低很多,她刚才待的屋舍还有床破棉被,这间屋舍连棉被都没有。
被活生生冻上一晚,能否等来救援不好说,他们夫妻二人定然会被冻到半死。
宋聆舟展开皮毛大氅,“一起披上些。”
裴千澜瞧了眼不算宽的大氅,供一人保暖尚可,两个人根本裹不严实。
“这样不行,世子躺下装病,我去门口喊两嗓子,试试能否讨床棉被过来。”
宋聆舟盯着她看了几息,似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乖乖在炕上躺了下来。
“世子,世子你怎么了呀,你挺住,妾身这就去喊人!”
裴千澜做势喊了两嗓子,跑到门边求救,“屋里太冷了,世子被冻僵了身子,壮士们可否行行好,将屋内的火炕点上?”
话音落下好几息,外头都没人应声,裴千澜降低要求,“不燃火炕,给条棉被也成啊,不然等不到明日,我们夫妻二人便给活活冻死了!”
好在这回外头有了脚步声,过了会儿,屋门被打开半扇,一条破棉被被扔了进来。
棉被是单人的,比大氅宽不了多少。
裴千澜抱着棉被回到到火炕边,叹息着说道:“将就着用吧,有总比没有强。”
“好。”宋聆舟将身上大氅铺开,示意裴千澜躺上去。
裴千澜也不矫情,紧挨着宋聆舟躺下。
身下有皮毛大氅,上头有棉被御寒,二人紧挨在一起,裴千澜勉强不觉得冷。
“冷吗?”她问宋聆舟。
“冷。”宋聆舟的声音很轻,像是撒娇呢喃。
“唉~”裴千澜无奈叹息,“忍忍吧,冷也没办法。”
“好,听世子妃的。”宋聆舟的语气似也透出了几分无奈。
裴千澜被逗乐了,“眼下这情形,不听我的话,你也没旁的选择呀!”
宋聆舟没应话,过了会儿,他才轻声说,“抱在一起,不冷。”
“啊?”裴千澜疑惑一瞬,转头去看身旁的宋聆舟。
油灯忽明忽灭,应是油快耗尽了,屋内视线很暗,宋聆舟闭着眼眸,裴千澜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盯着他的面庞看了会儿,裴千澜侧过身,拥住了他。
比起冻死,抱一抱算什么?再说了,他们夫妻同榻而眠几十日,又非第一次抱着睡觉,没必要矫情。
过了小片刻,宋聆舟也侧过身,面对面与裴千澜贴的更紧了些,二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的贴合在一起。
在意识清醒的状况下,裴千澜第一次与异性这般亲密,面皮控制不住的发烫。
她的侧脸贴在宋聆舟的胸前,能清晰感受到宋聆舟的心跳,不知是否为错觉,宋聆舟心跳的频率好似有些快。
可能有皮毛大氅的作用在,二人抱在一起睡,真的比之前暖和了许多。
伴着心跳声和胡思乱想,裴千澜渐渐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中人呼吸己平稳,宋聆舟动了动身子,将身下大氅拢得更紧些,下巴在毛茸茸的发髻上轻轻蹭了蹭。
从一开始,他就看不明白裴千澜,想不通裴千澜为何会弃了楚泊渊嫁到宸王府。
他非急性子,想不明白的人和事儿,习惯慢慢去观察摸索,日久总能窥见真章。
可通过几十日的点滴相处,他不但没窥透裴千澜这个人,心头的疑惑反而更盛了。
裴千澜是娇生惯养的世家贵女,在外的声名也是娇纵不堪。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事事为人着想,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算不得多聪明,但也不蠢笨的率真女娘。
尤其是对他,裴千澜耐心格外的多,事事都愿意迁就他,没有半分世家贵女身上的娇奢气。
成婚前,裴千澜和他几乎没有交集,他想不明白,裴千澜为何会出现在他身边,还一步步拨乱了他枯井般的心。
夜半时分,绑着玉扳指的长发和一封信件被送到了盛昌帝的龙案前。
看过信件后,盛昌帝打发走近身内侍,独自在龙案前枯坐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