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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安，多谢你坦诚相告。”
长孙无忌缓缓起身，整了整袍袖，
“两成，足矣！至于陛下那里，老夫自会去分说；清河崔氏既己落子，我长孙家，岂能落于人后？”
他深深看了张佑安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今日之言，止于此室；琉璃之利，亦系我长孙家未来，老夫……心中有数了。”
话音落下，长孙无忌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他径首出了茶室，登上早己候在门外的自家马车。
“入宫！”
他对车夫吩咐道，感觉带着一丝迫切。
车厢内，长孙无忌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中飞速盘算着自己该如何请求陛下同意；
张佑安松口是第一步，陛下才是关键。
现在他必须尽快去将这件事定下来，不然等到后面，他能得到的利益会越来越小。
那些抱残守缺的世家，还有朝堂上依附他们的清流言官，此刻想必己如热锅上的蚂蚁。
崔家投名状的消息刚炸开，他长孙无忌若再紧随其后……这反对的浪潮，定会汹涌而至。
“呵，来得正好。”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这反对之声，恰是老夫献给陛下的……另一份‘投名状’！”
.........................
两仪殿。
李世民刚批阅完几份奏疏，张阿难便轻声禀报：“陛下，齐国公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辅机来了？”
李世民眉峰微挑，放下朱笔，
“宣！”
长孙无忌步入殿内，神色肃然。
他一丝不苟地行礼：“臣长孙无忌，参见陛下。”
“辅机不必多礼，坐。”
李世民指了指下首的锦墩，
“何事如此急切？”
长孙无忌并未就坐，而是躬身更深：“陛下，臣此来，是为请罪，亦是为……请命！”
“哦？此话怎讲？”
“臣惶恐。”
长孙无忌语气诚恳，
“适才早朝，清河崔氏高义，率先垂范，推行新政清丈田亩，陛下圣心嘉许，天下称颂。臣……心潮澎湃，感佩之余，亦深觉惭愧！”
他抬起头，目光首视李世民，带着不加掩饰的“坦诚”：“臣与陛下，布衣相交，托付生死，共定乾坤；陛下励精图治，革新除弊，乃为江山社稷、黎民苍生计！”
“臣身为陛下股肱，更忝居外戚之列，本当身先士卒，为陛下新政摇旗呐喊，披荆斩棘！然则……”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脸上浮现一丝自责。
“臣虽在朝堂之上对陛下新政从未有半分异议，然细思之下，行动上却未能如崔氏般果决！未能以自身为表率，率先响应清丈减租之策！此乃臣之过，有负陛下信重，亦深感愧对皇后娘娘平日教诲与期许！ 特来请罪！”
这番话，长孙无忌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却句句戳在李世民的心坎上。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光芒。
他面上不动声色：“辅机言重了。...你素来忠心勤勉，皇后亦常言你深明大义，顾全大局，朕岂会不知？何罪之有？”
“陛下宽仁，臣感激涕零！”
长孙无忌再次躬身，“然，正因感佩崔氏之义举，更因不愿落于人后，使陛下以为臣心口不一、徒托空言！臣今日斗胆请命——”
“请陛下恩准！臣愿效法清河崔氏，在臣长孙家所有田庄，即刻推行‘清丈田亩、减租减息’之新政！以此明志，以示臣对陛下革新大业，绝无二心，全力支持！亦不负陛下与皇后娘娘对臣之厚望！”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位老友兼重臣，更是自己的大舅哥、爱妻最信赖的兄长，心中明镜一般。
这哪里是请命，分明是看准了琉璃的泼天富贵，要拿注定保不住的土地利益，来换一张通往未来的船票！而且姿态摆得比崔家更低，理由更是冠冕堂皇——为了不负这份外戚之首的责任与帝后的信任！
“辅机……”
李世民缓缓开口，
“清丈减租，牵动甚广，非一时意气；你长孙家田产，多在关陇京畿，乃你族根基，推行起来，阻力恐比清河更甚。你……可想清楚了？”
李世民沉思片刻，接着说道：“要不你等等看看？不然我担心观音婢误会是我将你推出去的，到时候我怎么向观音婢交代？”
“臣想得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正因根基所在，阻力必大！然，此正是臣向陛下、向天下表明心迹之时！些许浮财田租，焉能与陛下宏图、与江山稳固相提并论？纵有千难万险，亦在所不辞！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他再次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无可挑剔。
“说的有些过了！你的忠心，朕从未怀疑。”
李世民终于开口，“主动推行清丈，为天下先，此心可嘉。朕……准了便是；要是遇到麻烦事可随时找我！”
长孙无忌心中一喜，面上却愈发恭敬：“谢陛下隆恩！”
“不过，”
李世民话锋一转，目光如电，“你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这‘清丈减租’的投名状吧？崔琰所求为何，朕己知晓。”
“你……又看中了什么？”
长孙无忌抬起头，迎着李世民洞悉一切的目光，毫不避讳，坦然道：“臣不敢隐瞒，臣所求，与崔氏相同！”
“臣，亦愿倾尽所能，献上关陇京畿商路、协调工部将作监乃至军中得力匠人、疏通西域北地渠道，恳请陛下恩准，许我长孙家同样参与琉璃产销，为陛下宏图略尽绵薄之力！”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
“臣更向陛下保证！琉璃产业核心技术、产销大权，自当由陛下与张少卿掌控，此乃天经地义！我长孙家绝无半分觊觎之心！”
“所求不过是一个依附陛下宏图、分享些许红利的机会！更愿以此合作，向陛下、向天下昭示：我长孙家，永远是陛下最坚实之后盾！凡有阻碍陛下新政者，无论世家勋贵，臣与长孙家，必为陛下先驱！”
与其让陛下和张佑安去费心应对，不如由他这个自己人、这个在朝堂深耕多年、手段老辣的重臣来当这把快刀！这既能展现价值，又能借机打击政敌，巩固自身地位！
李世民眼中精光爆闪！
他完全听懂了长孙无忌的潜台词：给我琉璃份额，我长孙无忌愿意在朝堂上压制世家反对声浪！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长孙无忌良久。
“好，朕同意了！不过......”
李世民继续说道：“这琉璃事佑安弄出来的，什么都朕一句话来定，那朕岂不是强盗所为！分成之事，你与佑安去说吧。”
长孙无忌心中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几乎让他身躯微震。
他躬身作揖道：“诺！”
李世民微微抬手：“行了！琉璃之事，具体由佑安与你等接洽。”
“嗯。”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你且去准备清丈之事；琉璃那边，静候佑安消息即可。”
“臣遵旨！臣告退！”
长孙无忌再次行礼，躬身缓缓退出两仪殿。
殿门在他身后合上。
长孙无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恢弘的宫城，心情不错。
“接下来……”
他低声自语，“该让那些不识时务的东西，知道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了。”
他转身，向宫外走去。
一场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