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东南的深山腹地,浓雾终年覆盖着黑水村。
程默站在进村的唯一小路上,脚下的青苔湿滑得几乎让他摔倒。
这条小路蜿蜒在悬崖边,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鬼地方真的有人住吗?”程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被雾气笼罩的山顶。
作为《民间奇谭》的特约记者,他见过不少偏僻村落。
但黑水村的与世隔绝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三天前,他在县档案馆查阅资料时,偶然发现一份发黄的地方志,上面记载着黑水村有一个关于“活人祭”的古老传说。
更让他在意的是县志末尾的批注:“五十年前,调查员王某入黑水村查无名庙失踪案,一去不返。”
程默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前进。
行李箱轮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忽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外乡人,走路要看脚下。”
程默惊魂未定地抬头,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老人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年被山风雕刻过。
“谢谢您!我是《民间奇谭》的记者程默。”
程默连忙掏出名片,“来采访一些本地的民俗故事。”
老人没有接名片,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程默胸前的相机:“黑水村不欢迎记者。上一个来的,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程默心头一紧,但职业本能让他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想记录一些快要消失的传统文化。听说贵村有座很特别的庙?”
老人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天黑前到我家来。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无名庙的事。”
说完,老人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雾中,只留下程默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程默看了看表,下午三点。
他加快脚步向村里走去。
越靠近村子,雾气反而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
黑水村的房屋逐渐在雾中显现,全都是黑瓦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奇怪的是,虽然正值下午,村里却几乎看不到人影。
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在路边游荡,见到程默也不叫唤,只是用浑浊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请问哪里可以住宿?”程默拦住一个匆匆走过的中年妇女。
妇女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了。
她裹紧了头巾,摇摇头快步走开,边走边回头警惕地看着程默。
程默感到一阵不安。
他继续向前走,终于在一棵老槐树下看到了一个简陋的杂货店。
店内昏暗潮湿,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些日用品。
柜台后坐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正在抽旱烟。
“老板,有房间住吗?”程默问道。
老头吐出一口烟圈,上下打量着程默:“外乡人?来干什么的?”
“旅游的,听说这里风景好。”
老头冷笑一声:“黑水村的雾一年散不了几天,有什么风景好看。”
他顿了顿,“后屋有间空房,一晚五十,不包饭。”
程默付了钱,老头递给他一把生锈的钥匙:“记住,天黑后别出门。村里规矩多,冲撞了谁都不好。”
房间比程默想象的还要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床发霉的被褥,一盏煤油灯。
唯一的窗户正对着后山,透过浓雾,程默隐约能看到山腰处有一片黑影,应该就是老陈提到的无名庙。
他看了看表,己经西点了。
程默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录音笔和相机,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向老陈家走去。
老陈的木屋在村西头,比村里其他房子更加偏僻。
程默沿着泥泞的小路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才看到那座被藤蔓半掩着的木屋。
屋前晾晒着几张兽皮,在雾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程默刚走到门前,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老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猎刀:“进来吧,雾要大了。”
屋内比想象中宽敞,但昏暗潮湿。
墙上挂满了兽皮、干草药和一些程默叫不出名字的动物骨骼。
正中央是一个石头垒成的火塘,里面的柴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
“坐。”老陈指了指火塘边的木凳,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陶罐,倒出一碗黑褐色的液体,“喝了它,能防瘴气。”
程默接过碗,液体散发着古怪的腥甜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喝下。
液体入口苦涩,带着铁锈般的腥味,滑过喉咙时像是有无数小针在扎。
程默强忍着恶心咽下去,立刻感到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西肢。
原本被湿气浸透的身体竟然渐渐暖和起来。
“这是什么?”程默擦了擦嘴角。
“山里的方子。”老陈没有正面回答,往火塘里扔了把干草,火焰突然蹿高,“你想知道无名庙的事?”
程默点点头,掏出录音笔放在两人之间的木凳上。
老陈的目光在录音笔上停留了一秒,继续道:“那庙里供的不是神佛,而是一尊没有名字的泥像。
百年前,一个疯和尚带着它来到村里,说能保佑风调雨顺。
和尚死后,庙就荒了,可怪事却越来越多。”
“什么怪事?”程默按下录音键。
“先是牲口失踪。”老陈的声音低沉沙哑,“今天少只鸡,明天丢头羊。
开始以为是山里的野兽,后来有人在庙后的林子里发现了它们的尸体。
被开膛破肚,摆成奇怪的形状,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
火塘里的火焰突然噼啪作响,老陈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然后是小孩。三岁的阿宝,五岁的玲子...找到他们时,都保持着同样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程默的手指微微发抖:“凶手是谁?”
“笑面婆。”老陈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变成了耳语。
“她住在庙后的林子里,总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稀疏,脸上永远挂着诡异的笑容。
有人说她年轻时是个疯女人,被丈夫抛弃后就躲进了林子。”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木门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