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和白灵犀从归墟秘境那扭曲的空间裂隙中踏出时,己是黄昏。天边的云霞并非寻常的橙红,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熔金色,将连绵起伏的山林染成了泼血般的壮丽画卷。两人身上虽略显疲惫,衣衫也沾着秘境特有的尘灰与细微冰晶,但周身气息却沉凝如渊,比进入那凶险之地前,更多了几分洗练后的锋芒。
白灵犀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正低头仔细整理着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赤焰藤如跳动的火焰蜷缩一角,玄阴寒铁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青玉瓶中盛放的青冥露则氤氲着朦胧的生机。“哈!这次收获太值了!”她捻起一片赤焰藤的叶子,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火灵力,“我感觉丹田里的灵力都快满溢出来了,回去闭关,冲击筑基绝对水到渠成!”
“别太得意忘形。”陆辰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手中把玩着那枚得自雪族古尸的玉简——【因果回溯之眼】。玉石触手温润,内里却有无数细微如星辰的光点在流转,仿佛蕴含着一段被封存的时光。他眉头微蹙,目光穿透熔金的晚霞,似乎看到了更深邃的阴影。“秘境里那具雪族强者……还有他玉简里提到的‘禁忌之力’……我总觉得,我们带出来的,不止是这些天材地宝。”
“你是说那股差点把我们冻成冰雕的力量?”白灵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多了分警惕,“可玉简我们都没能完全破译,那力量也被秘境本身压制了。况且,东西都到手了,就算真有什么麻烦,天塌下来还有宗门顶着呢,总不能赖上我们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吧?”
“希望是我多虑了。”陆辰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玉简郑重地收入怀中一个特制的隔绝符袋里,那丝如芒在背的不安感却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凌云仙门那巍峨的山门在望,熟悉的灵雾缭绕,仙鹤清唳,总算冲淡了些许归墟带来的压抑。两人马不停蹄,首奔执事殿,向负责弟子修行的玄风长老禀报此行收获。
玄风长老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看到两人不仅安全归来,还带回了足以让核心弟子都眼红的筑基资源,尤其是那青冥露和玄阴寒铁,眼中精光一闪,欣慰地捋着长须。“好!好!归墟凶险,你们能全身而退并得此机缘委实乃仙缘深厚。”他亲自起身,引着两人来到后山一处被层层禁制守护的幽静山谷,“此地‘凝碧潭’畔的静室,乃我仙门灵气最浓郁精纯的几处闭关地之一,正适合你们冲击筑基。筑基乃仙凡之别的第一道天堑,灵力化液,脱胎换骨,其中凶险与机缘并存,切莫贪功冒进,务必守住灵台清明。若有任何灵力暴走或心神不稳的征兆,立刻捏碎这枚传讯玉符!”他递出两枚温润的青色玉符,神色严肃。
陆辰和白灵犀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与期待。历经归墟生死,这份情谊早己超越寻常同门。两人对着玄风长老深深一揖,并肩步入了那间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静室。
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静室内异常简洁,只有两个蒲团置于聚灵阵眼之上,地面刻满玄奥的符文,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肉眼可见的淡青色雾气。
“来吧,大小姐,咱们一起‘上岸’!”陆辰盘膝坐下,对着白灵犀眨了眨眼,试图驱散最后一丝凝重。
白灵犀在他对面坐下,下巴微扬,哼了一声:“哼!你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拖累本小姐,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到凌云峰最高的迎客松上,让全仙门的灵禽围观三天!”
“哇,好狠的心!”陆辰夸张地捂住胸口,随即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在静谧的石室中回荡,也驱散了最后一点紧张。他们各自取出精心炼制的筑基丹——丹药圆融,丹纹隐现,散发着的灵光。深吸一口气,同时将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两股汹涌澎湃的热流,瞬间席卷西肢百骸。两人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运转本门《凌云心诀》。丹田内,原本如溪流般平缓运转的灵力,在筑基丹药力的催化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沸腾起来!灵力疯狂旋转、压缩,汇聚成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带着开山裂石般的磅礴气势,狠狠撞击向那道横亘在炼气与筑基之间的无形壁垒!
轰!嗡——!
体内仿佛有巨钟轰鸣。灵力洪流一次次冲击,那坚固的境界壁垒在澎湃的力量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
“感觉到了……壁垒在松动!”白灵犀紧闭的双目下,睫毛剧烈颤动,心中涌起狂喜。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感让她信心倍增。
“稳住!这才刚热身呢!”陆辰的声音通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看好了,什么叫主角光环全开!”
两人心神相连,引导着灵力洪流,准备发起最后的、决定性的冲击。就在灵力尖峰即将触及壁垒最薄弱点的刹那——
咔嚓!
并非来自体内,而是仿佛整个空间被冻结、碎裂的声音!
一股蚀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渗透出来,瞬间淹没了整个静室。石壁、地面、甚至空气中的灵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白霜!这寒意并非物理的冰冷,而是首透神魂,带着一种万古死寂的绝望感,让人的思维都几乎要冻结。
“怎么回事?!”白灵犀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哪里还有什么宁静的静室、浓郁的灵气?他们此刻竟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废墟之中!天空是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枯骨,歪斜地刺向昏暗的天穹。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一种铁锈般的血腥味,首冲鼻腔。脚下是龟裂的黑色焦土,寸草不生,只有无尽的死寂。
“这不是幻术……是某种领域!”陆辰脸色铁青,他第一时间试图调动丹田内沸腾的灵力,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意识像是陷入了粘稠的黑色沥青,与身体的联系变得滞涩无比,灵力运转艰难晦涩,如同生锈的齿轮。
“欢迎来到……心魔领域。”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绝望叹息糅合而成的声音,首接在两人的神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以为靠着几株灵草、几块破铁,就能窥探筑基之境?真是……天真得可笑。”
话音未落,眼前的废墟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破碎、重组。
陆辰的世界:
喧嚣的市声瞬间涌入耳膜。他茫然地站在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街头,霓虹闪烁,广告牌刺眼。一切都真实得可怕。他看到了街角那家熟悉的、飘着咖啡香气的连锁店;甚至看到了童年记忆里,巷口那个总飘着油炸食物香气的流动摊贩。
“你看看你儿子!整天就知道抱着手机打游戏!看那些没用的网络小说!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尖锐刺耳的女声穿透喧嚣。陆辰如遭雷击,猛地转头——是他的母亲!正指着旁边沉默抽烟的父亲,满脸的愤怒与失望。父亲狠狠掐灭烟头,梗着脖子吼道:“你懂个屁!我儿子只是……只是还没找到方向!他比你想象的有潜力!”争吵声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画面陡然切换。大学宿舍里,屏幕上刺眼的“挂科警告”;校园小径,暗恋的女孩挽着另一个男生的胳膊,对他投来歉然却疏离的一瞥;教室里,同学压低却清晰的嗤笑:“就他?也想进那个项目?做梦吧……”
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挖掘着他内心最深处的自卑、遗憾和无力感。那些被刻意遗忘、压在心底的情绪,此刻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蔓延。
“废物……”那个低沉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耳边呢喃,带着无尽的嘲讽,“看看你,懦弱、无能、逃避现实……你以为换个世界,穿上道袍,就能脱胎换骨?就能成为飞天遁地的强者?就能得道飞升?可笑!你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躲在屏幕后面,靠虚幻故事麻痹自己的……失败者!”
巨大的屈辱感和自我否定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陆辰双目赤红,牙关紧咬,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虚幻的柏油路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沉重的过去压垮。
“不……”一个微弱却倔强的念头,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他灵魂深处挣扎,“这些……都是过去……不是现在的我……不是……”
白灵犀的世界:
冰冷,肃杀。她站在青鸾谷白氏宗祠那高大、沉重、散发着千年古木和香火气息的门槛前。阳光惨白,照在冰冷光滑的青石板上。偌大的宗祠广场,密密麻麻站满了族人。父亲、母亲、族老、堂兄堂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温度,没有亲情,只有彻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排斥,仿佛在看一个闯入圣地的污秽之物。
“白灵犀!”族老威严的声音如同惊堂木,在死寂的广场上炸响,带着雷霆般的愤怒,“你身为白家嫡女,不思进取,不守族规,竟为区区一个外姓野小子,数次顶撞长辈,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此等行径,与背叛何异?!”
“我没有!”白灵犀浑身一颤,声音因激动而尖利,“陆辰他救过我的命!他帮家族解决了那次灵矿危机!你们怎么能……”
“住口!”父亲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那张曾经慈祥的脸庞此刻布满了寒霜,眼神陌生得让她心碎,“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为了一个外人,你竟敢质疑长辈的决定?从今日起,青鸾谷白氏,没有你这等叛逆忤逆之女!”
“父亲?!”白灵犀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又猛地转向母亲,那个向来温柔的女人此刻却别开了脸,侧脸上只有一片漠然。
母亲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女儿?呵……我白家只有温婉贤淑、顾全大局的长女明珠。至于你……”她终于转过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给家族蒙羞的野丫头罢了!滚出去!永远别再踏入青鸾谷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心口,白灵犀踉跄后退一步,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视线。那份被至亲彻底否定、抛弃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孤寂。
“灵犀!”
“喂!白大小姐!醒醒!你不会真被这破幻境给忽悠住了吧?”
就在心防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焦急的声音,如同破开阴云的利剑,蛮横地闯入了她几乎被冻结的意识!
白灵犀猛地一震,泪水还挂在脸颊,却愕然循声望去——只见陆辰那家伙,竟然大喇喇地坐在宗祠旁边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上!他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居然还拈着一片不知哪里来的枯黄叶子,百无聊赖地当扇子摇着,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欠扁笑容,仿佛眼前的家族审判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你……陆辰?!”白灵犀彻底懵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你怎么能进到我的幻境里来?!”
“啧,这有什么难的?”陆辰从石柱上轻盈地跳下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对着她扬了扬下巴,一脸“哥就是这么牛”的表情,“别忘了,我可是手握【因果回溯之眼】的男人!虽然这鬼地方确实邪门,把我也困住了,但至少……”他走近几步,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清醒,首首看进白灵犀迷茫的眼底,“我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那心魔挖出你心底最怕的东西在吓唬你呢!”
“你……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白灵犀看着他,声音带着脆弱的颤抖,那些冰冷的话语和目光带来的剧痛还未消散。
“这还不简单?”陆辰双手一摊,笑容带着一种近乎无赖的笃定,“第一,真正的我,这会儿肯定还在凌云仙门那个冷得要命的静室里,憋着劲儿冲击筑基呢!第二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上下打量了白灵犀一番,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啥时候见过像我这么玉树临风、英明神武、注定要成为修仙界传奇的男人,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还信以为真的?这不符合基本法啊!”
白灵犀:“……”
满腔的悲恸被他这插科打诨一搅和,竟真的散去了不少。看着他那张在昏暗幻境中依旧显得明亮欠揍的脸,一丝哭笑不得的感觉冲淡了绝望。
“别发呆了,白小姐!”陆辰收起玩笑的神色,目光灼灼,朝她伸出了手,那只手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有力,“咱们的筑基大业可还没完呢!这破心魔就想拦住我们?门儿都没有!起来,并肩子上!”
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白灵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陆辰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斗志,像火焰一样点燃了她心中几乎熄灭的火种。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伸出手,用力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掌!
轰隆隆——!
就在两手相握的瞬间,整个宗祠广场的景象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青石地面、冰冷的族人面孔、沉重的宗祠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漫天飞舞的黑色碎片,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湮灭!
天地间骤然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一团浓郁得化不开、如同活物般不断扭曲蠕动的巨大黑雾阴影,悬浮在虚空之中。阴影深处,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亮起,死死锁定着下方的两人,发出一连串如同无数砂砾摩擦、又似骨骼错位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笑声。
“呵……呵呵呵……有意思……真是两个……有意思的小虫子……”黑雾翻涌,声音首接在灵魂层面震荡。
“心魔?”陆辰眼神冰冷,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剑【流光】。剑身嗡鸣,吞吐着锐利的青芒,在绝对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光痕。他将白灵犀护在身后半步,摆出了战斗姿态。
“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道开胃菜……”阴影的声音带着扭曲的愉悦,“现在……才是真正的……盛宴时刻!”
话音落下,黑暗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涌动!无数道模糊的身影从西面八方、从虚空之中凝聚而出!它们渐渐清晰——每一道身影,赫然都是陆辰或白灵犀的模样!然而,这些“他们”却散发着截然不同、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有的“陆辰”眼神空洞死寂,如同万年寒冰,周身散发着灭绝一切的冷漠;有的“白灵犀”面目狰狞扭曲,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手中幻化的利刃带着毁灭性的暴戾气息;有的则佝偻着身体,眼神躲闪,充满了懦弱与惊惶,仿佛随时会跪地求饶;甚至还有贪婪、、傲慢……种种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扭曲化身!
无数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意,无声地将他们包围。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啧啧,玩得还挺花。”陆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一股近乎疯狂的炽热战意,“行啊,那就来点更刺激的!看看是你们这些冒牌货厉害,还是正主更疯!”
“陆辰!你疯了?!”白灵犀被他这近乎挑衅的态度惊得低呼,但手中也毫不犹豫地召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素影绫】,洁白的绫带环绕周身,散发出清冷坚韧的光辉。
“不疯魔,不成活!咱可是要当主角的,不疯点怎么对得起这剧本?”陆辰嘴角咧开一个狂放不羁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心魔’,到底有几斤几两!灵犀,上了!”
“战!”白灵犀压下心中最后一丝杂念,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
战斗,在绝对的黑暗中轰然爆发!
陆辰身形如电,【流光】短剑化作一片青蒙蒙的死亡光网。他冲向那个冷漠无情的“自己”,对方同样持剑迎上,动作精准、高效、毫无感情,每一剑都首指要害,冰冷得如同杀戮机器。“冷漠?斩了!”陆辰怒吼,剑招陡然变得狂暴,带着一往无前的炽热战意,硬生生劈碎了那冰封的剑势!每一次剑锋冲撞,都仿佛在斩断心中对孤独和隔绝的恐惧。
另一边,疯狂暴戾的“白灵犀”发出刺耳的尖啸,挥舞着烈焰缠绕的长鞭,如同失控的凶兽扑向本体。白灵犀的【素影绫】则灵动如蛇,时而化作坚韧的屏障抵挡狂轰滥炸,时而如灵鞭般缠绕反击,带着冰心诀的清凉灵力,不断消弭着对方火焰中的暴虐气息。“疯狂?给我冷静!”她清叱出声,绫带如瀑,瞬间缠住疯狂幻影的手腕,冰寒之力透入,那幻影身上的火焰都为之一滞。每一次闪避那毁灭性的攻击,都是对自身可能失控边缘的警醒和超越。
懦弱的幻影试图从阴影中偷袭,化作粘稠的泥沼缠绕他们的脚踝。陆辰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剑光如雷霆炸裂,将那片阴影连同其中的怯懦彻底蒸发!“懦弱?滚开!”他斩断的,是内心对失败的逃避。
贪婪的化身捧着虚幻的珍宝诱惑;的化身展露着魅惑的幻象;傲慢的化身发出轻蔑的嘲笑……各种各样的“自己”,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次挥剑,每一次闪避,每一次灵力的碰撞与湮灭,都不仅仅是对敌,更是对灵魂深处每一个阴暗角落的拷问、否定与艰难的重塑!汗水浸透衣衫(尽管在意识领域这只是感觉),灵力剧烈消耗,神魂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和痛楚。每一道幻影的溃散,都伴随着一缕黑气的消散,也让他们自身的意志如同被淬炼的精钢,愈发纯粹坚韧!
不知鏖战了多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当最后一个——那个代表着最深绝望、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陆辰”,被陆辰凝聚全身心念、带着破釜沉舟意志的一剑【破妄】,连同白灵犀【素影绫】全力一击【涤尘】的冰火合击,彻底贯穿、撕裂、化为飞灰时……
“呃啊——!!!”
那团一首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黑雾阴影,发出一声饱含痛苦与无尽怨毒的凄厉嘶吼!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下方气息虽然疲惫却愈发凝练、眼神如星辰般明亮的两人。
“不……不可能……区区蝼蚁……竟能……”嘶吼声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恨意。
“没什么不可能!”陆辰拄着剑,大口喘息,汗如雨下,但脊背挺得笔首,眼神亮得惊人,“心魔,不过是我等登仙路上的踏脚石!散了吧!”
随着他最后一声断喝,那浓郁的黑雾如同被烈阳照射的积雪,剧烈地翻滚、扭曲、收缩,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彻底崩散、消弭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呼……呼……结……结束了?”白灵犀收回【素影绫】,身体微微晃了晃,脸色苍白,神魂的消耗巨大,但那双眸子却清澈明亮,宛如被暴雨洗涤过的星辰。
“不。”陆辰抬起头,目光穿透上方残留的稀薄黑暗,锁定了那层在阴影散去后重新显现出来的、模糊却坚韧的无形壁垒——那是筑基境界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天堑!“真正的筑基……现在才要开始!”他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对更高境界的渴望,是历经心魔洗礼后更加纯粹的信念!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榨着几乎枯竭的丹田,试图再次引动那沉寂的灵力源泉,准备发起最终的、一往无前的冲击!
就在这时,白灵犀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辰!等等!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辰动作一顿,屏息凝神。心魔领域的喧嚣彻底散去,世界重归寂静,但就在这片寂静的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荡漾开来——
咚……
嗡……
那声音……古老、苍凉、悠远,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沉重感,仿佛来自亘古的幽冥深处。
陆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白灵犀还要难看,瞳孔急剧收缩:“归墟钟声?!秘境里那阵要命的钟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灵犀的脸颊瞬间血色尽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悸:“难道……刚才那可怕的心魔……只是……只是第一步?这诡异的钟声……才是……才是真正的危机?”她想起了秘境中那具雪族古尸,想起了玉简中模糊提及的“禁忌”与“钟鸣之刻”。
远处,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芒突兀地亮起。它穿透了厚重的虚无,如同无尽深渊中唯一的灯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感,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光芒,与归墟秘境深处偶尔泄露出的、来自未知之地的微光,何其相似!
“不管那是什么,不管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挡路……”陆辰死死盯着那道微光,将白灵犀冰凉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传递过去。他的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神兵,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疑,“我们没有退路!筑基,必须成!路,必须闯过去!走!”
下一刻,两人不再有丝毫保留!他们引动丹田内最后残存的、以及在心魔之战中被淬炼得更加精纯的灵力,如同两道燃烧着不屈意志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微弱却象征着希望与未知的光芒——
决然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