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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街的胭脂铺子飘着梅花香，镂空雕花的檀木柜台上摆满青瓷罐，罐口贴着"梅香烬""红颜醉"等标签。宋姝对镜描着额间花钿，金箔剪的梅花瓣浸了紫草汁，铜镜里那张脸被晨光映得妖冶如精怪。她蘸着瓷碟里的珍珠粉补腮红，忽听得门外铃铛响，指尖一颤，花钿里的金箔个尖角，细碎的粉末扑簌簌落在妆台上。
"姑娘这花钿画得妙。"萧令容的断簪挑起妆奁里的青瓷罐，罐底粘着的雪莲籽泛着诡异的蓝，"只是珍珠粉里掺尸蟞粉——"簪尖突然扎破罐底，漆黑的粉末混着雪莲籽滚落，"不怕烂了脸？"
铜镜映出宋姝骤然绷紧的肩颈。她捏着眉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掌心转了个圈："殿下说笑了，这铺子里的胭脂，可都是照着您给的方子调的。"突然用笔尖戳破花钿，紫红的粉末喷溅而出，"就像三日前黑风谷炸开的'梅香烬'，不也是您亲手配的料？"
窗棂突然被寒风吹开，裴翊的剑鞘拍落几片碎雪。他剑尖挑开妆台暗格，露出叠捆着火药的信笺："宋姑娘的胭脂铺，倒是比军械库还热闹。"信笺上的梅花印渗着靛蓝，正是雪山急报上出现过的毒墨，"这些情诗，是要寄给哪位相好的？"剑穗扫过信纸，带起股腥甜味，"墨里掺了人血调香，姑娘好雅兴。"
宋姝突然抓起胭脂罐砸向裴翊："将军不如猜猜，今早六宫婢子额间的花钿，沾了多少这罐里的好料？"罐子撞上剑身碎裂，紫雾腾起时，窗外的更鼓声突然变得沉闷如雷。雾气中浮出细小的冰晶，粘在窗纸上竟凝成梅花形状。
萧令容的断簪扎进妆台，带出条细若发丝的金线："本宫教过你，引线要裹蜂蜡防潮。"金线另一端连着墙角的鎏金香炉，炉里积着未燃尽的火药渣，"可惜你心急，省了这道工序。"她突然扯断金线，铺子后堂传来"轰隆"闷响，整面货架应声倒塌。
六个宫婢跌跌撞撞冲出来，额间的梅花钿正滋滋冒烟。为首的绿衣婢女疯狂抓脸，花钿爆开的紫粉沾雪即凝成冰晶："痒！脸要烂了！"她撞翻货架，各色胭脂罐滚落一地，靛蓝的毒粉混着朱砂，在地上淌出诡异的梅枝图案。另一个宫婢撞上炭盆，燃着的银骨炭引燃裙摆，火苗舔舐过毒粉时竟爆出幽蓝火焰。
裴翊的剑穗卷住宋姝手腕："解药。"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或者你想尝尝玄甲军的烙铁？"
宋姝笑得花钿乱颤，金箔碎片扑簌簌往下掉："哪有什么解药？"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纹着的梅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这'梅娘泪'的毒，可是要用人血养的——"话音未落，她猛地喷出口黑血，血沫里裹着几粒未化的雪莲籽，"就像将军您，每日饮的鹿血酒里……"
剑尖突然抵住她咽喉。裴翊的瞳孔映出她溃烂的肌肤："三日前黑风谷的火药，是你调的？"
"将军该问殿下呀。"宋姝突然指向萧令容，"永昌三年掖庭走水，烧死废太子妃那夜——"她喉头突然发出"咯咯"怪响，额间花钿整个爆开，紫雾弥漫间，尸身竟迅速凝出层冰霜，"殿下……您答应过……"
铺门轰然倒塌，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货架底层的暗格被吹开，滚出捆捆糊名试卷。裴翊的剑尖挑破封纸，卷首诗赫然写着"朱门酒肉臭"——墨迹边缘的晕染，正是宋姝特制的梅花毒墨。最末页的策论空白处，还粘着片未燃尽的火药纸。
"明日春闱开考，三千举子的试卷可都用了这种纸。"萧令容的簪子扎进试卷，纸页遇毒发黑，显出暗藏的"反"字水印，"宋姑娘这手'梅里藏锋'，倒是比本宫教得还妙。"她突然撕开试卷夹层，抽出的桑皮纸上绘着礼部密道图，"将军不妨猜猜，这图上的红梅标记，指向哪座宫室？"
寒门举子陈墨突然抱着染血的包袱冲进来，冻裂的布鞋在雪地上拖出血痕："求贵人做主！晚生……晚生的试卷被人换了！"他颤抖着展开卷轴，策论结尾处凭空多出句"王侯宁有种"。字迹起笔的梅花状顿点，竟与宋姝账本上的小楷一模一样。
裴翊的剑尖抵住陈墨咽喉："你怎知试卷被换？"
"因为替换的卷子……"书生突然惨笑，抓起案上毒胭脂往嘴里塞，"本就是我亲手誊抄的！"喉头鼓动间，额间突然浮现梅形红痕，与宋姝的花钿如出一辙。七窍流出的黑血在雪地上蜿蜒，渐渐凝成个"冤"字，"他们抓了我娘……"
萧令容的断簪突然刺入陈墨肩头，挑出粒带血的雪莲籽："陈公子昨夜可是宿在梅林？"她碾碎雪籽，紫红的汁液在试卷上晕开，渐渐显出礼部印鉴的轮廓，"这梅林里的雪，怕是比朱雀街的胭脂还毒。"簪尖突然扎破"冤"字血渍，底下的冰层里竟冻着半块春闱题印。
更鼓又响，铺子梁上突然坠下个铁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百枚梅花金箔，每枚背面都刻着春闱举子的姓名。裴翊剑尖挑起最上层那枚，金箔裂开时里层竟藏着半张地宫图："殿下好手段，连前朝地宫都搬出来了。"
"将军可认得这地宫入口？"萧令容将金箔抛向空中，箔片在风雪里划出弧线，正对朱雀街尽头的老梅树，"宋姝调了三年的毒，原是为这地宫里的东西——"
"轰！"
梅树方向突然传来巨响，积雪簌簌震落。冲天而起的紫雾凝成巨大的梅花，与宋姝临死前的额间花钿别无二致。雾中隐约可见青铜鼎的轮廓，鼎身梅纹间嵌着的，正是春闱考题的原始题封。
裴翊的剑穗突然缠住萧令容手腕："殿下不妨同去瞧瞧？"他扯开她袖口，露出腕间溃烂的梅形红痕，"毕竟这'梅娘泪'的毒，发作时可不好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