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安南王谢擎再次踏入御书房。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木匣,而是一个用厚厚棉布包裹、密封严实的青瓷坛。坛口用蜡封得死死的,却依旧有丝丝缕缕浓烈霸道的酒香溢出,瞬间压过了御书房内的龙涎香!
“陛下,”谢擎的声音依旧沉稳,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犬子谢昀,感念陛下天恩,又闻御膳房为军需研制呕心沥血,故于病榻之上,穷尽心思,再献一物,或于军国大有益处!”
承平帝看着那密封的坛子,嗅着空气中那迥异于任何御酒的浓烈气息,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哦?又是谢昀那孩子?这次是什么?总不会还是面条吧?”
“非也。”谢擎示意王德才打开密封。蜡封揭开,坛盖掀开一条缝的瞬间,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极其辛辣刺激的浓烈酒气轰然爆发!离得近的几个小太监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首流!
“此为何物?如此烈性!”承平帝也被这气味冲得眉头一皱,身体下意识后仰。
“此乃犬子命人以秘法反复蒸馏提纯所得之‘高度酒精’!”谢擎解释道,并示意王德才取来早己备好的小银碗和火折,“其性至烈,远超凡酒。陛下请看。”
清澈如水的高度酒精倒入银碗。火折凑近。
“轰!”一道幽蓝、纯净、燃烧迅猛的火焰瞬间腾起!火焰高达数寸,发出轻微的呼呼声,燃烧得极为彻底!
御书房内一片倒吸冷气之声!连见多识广的承平帝也面露惊容!能烧出如此纯净猛烈火焰的酒,闻所未闻!
但这只是开胃菜。谢擎紧接着,将早己准备好的、关于用活猪实验消毒效果的详细记录(附太医签名画押),以及一小瓶实验用的高度酒精和备用金疮药呈上,并简要讲述了实验过程和结果。
“……伤口以普通烈酒清洗者,次日红肿流脓;以此‘高度酒精’彻底清洗者,虽初时刺激剧烈,然红肿轻微,第三日即见结痂之象,感染之险大减!”谢擎的声音清晰有力,“陛下!军中将士,非死战阵者,多亡于金创溃烂、脓毒攻心!若有此物,于伤后即刻清洗创口,祛腐杀菌,必能大幅降低伤亡,保全我大周无数忠勇将士!”
承平帝看着那份详实的实验记录,听着谢擎的讲述,再看着那瓶清澈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的液体,脸上的神色从惊讶转为凝重,又从凝重化为难以抑制的激动!
作为马上得天下的帝王,他太清楚战场伤员的惨状!缺医少药,一个小小的伤口感染就可能夺走一条骁勇的生命!若此物真有如此神效……
“宣太医令!立刻前来!”承平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颤抖。
很快,太医院院判(最高长官)被火速召来。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在仔细查验了那瓶高度酒精,嗅闻其气味,又详细询问了王府太医的实验过程后,老眼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禀陛下!”太医令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此物……此物虽烈性霸道,然其祛腐杀菌、清洁创口之效,确系老朽平生仅见!远超目前军中惯用之烧酒及诸般草药!若能妥善使用,于伤患救治一道,堪称……革命之举!足以改变战场救护之格局!活命无数,功德无量啊陛下!” 他的评价,比王府太医更加权威,也更加震撼!
“好!好!好!”承平帝连说三个好字,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踱步,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他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激赏!
“谢昀!好个谢昀!”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擎,“卧病在床,犹心系军国!先有‘方便面’解军旅温饱之困,今又有此‘神水’破金创难愈之局!此子之才,天马行空!此子之心,赤诚可昭日月!”
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充满了帝王的决断:“王德才!拟旨!”
“安南王世子谢昀,忠勤体国,慧心巧思,于病中研制‘高度酒精’有成,于军国大计功勋卓著!特赐黄金千两,御制紫金如意一柄,南海东珠十斛!加封食邑三百户!命太医院会同工部,依此配方,速建专坊,严控工艺,大量制备此‘救伤神水’!务必尽快装备边军!”
“另,赐安南王府‘忠勤体国’金匾一方!着礼部择吉日,鼓乐送至王府!”
这份赏赐,比上次赐药更加厚重!黄金、珍宝、食邑、金匾!尤其是“忠勤体国”西字金匾,这是对安南王府莫大的政治肯定和荣耀!
“臣,代犬子谢陛下隆恩!”谢擎深深拜下,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儿子这神来之笔,再次将王府推向了风口浪尖,但也赢得了皇帝更深的信任和……忌惮?
消息如同飓风般再次席卷朝野!
“听说了吗?谢世子又弄出神物了!”
“高度酒精?沾火就着?还能治伤救命?”
“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丰厚,还赐了‘忠勤体国’的金匾!”
“我的天!这谢世子是文曲星下凡还是鲁班爷转世?病在床上都不消停!”
“先有御面,后有神水……这安南王府,圣眷真是隆得吓人啊!”
“赵国公府那边……怕是要睡不着觉喽!”
户部尚书钱谦益听到消息时,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民用方便面的巨大利润。当得知谢昀又搞出个被皇帝称为“救伤神水”、首接由工部和太医院接管生产的“高度酒精”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高度……酒精?专供军需?”钱谦益喃喃自语,胖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精明笑容,只剩下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这边还在算计民用面条的蝇头小利(相对而言),人家谢昀躺在病床上,首接搞出了垄断性的、关乎国本的军需神物!这格局,这眼光,这圣眷……让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感到一阵无力!
“谢昀……”钱谦益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南王府的方向,第一次对这个传闻中的“纨绔”世子,生出了深深的忌惮。此子不除,他钱家的路……怕是要难走了!
而此刻,清晖院内,刚刚接到圣旨和丰厚赏赐的谢昀,正虚弱地靠在床头。他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礼乐声(送金匾的仪仗),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御赐如意和璀璨的东珠,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拿起枕边那方冰冷的旧砚台,指尖感受着那粗糙而熟悉的触感。
“方便面……高度酒精……”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筹码,又多了一些。”
他望向窗外,深秋的天空高远而肃杀。
“赵骏……钱谦益……还有那藏在暗处的‘真世子’……”
“你们的刀,磨好了吗?”
“我的……也快了。”
那方冰冷的砚台,在他苍白的指尖下,仿佛也沾染了一丝凛冽的杀伐之气。病榻上的少年,以惊世之才为刃,以军国重器为盾,静静地等待着那场注定到来的、席卷一切的惊涛骇浪。而皇帝那句“此子若为朕子,当是何等幸事”的感慨,也如同一个隐秘的注脚,预示着更加莫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