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护送世子殿下回府!沿途肃清道路!快!” 王猛对着随车而来的几名王府护卫(临时从驿站调来的)厉声下令,随即又点了一队精悍兵丁,“你们几个,骑马在前开道!务必确保殿下安全无虞!若殿下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马蹄声、车轮碾过泥泞的声音、兵丁跑动时甲叶碰撞的铿锵声瞬间打破了城门口的肃静。在数十名披甲执锐兵丁的严密护卫下,那辆象征着安南王府赫赫权势的马车,以一种与其主人狼狈形象截然不符的、极其张扬的姿态,迅速驶离城门,朝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谢昀靠在柔软却冰冷的锦缎靠垫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晃动。他闭上眼,手指下意识地着贴身藏好的那枚玉佩,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王猛和那些兵丁的反应,清晰地告诉他:京城里,至少明面上,对于他这个世子“失踪”数日毫不知情!或者说,王府对外必然有一套说辞——或许是称病静养,或许是……秘密出城公干?
他这副模样回来,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尤其是王猛这种底层军官眼中,反而完美地契合了“执行秘密任务遭遇艰险”的剧本!难怪王猛眼中除了惶恐敬畏,还有那么一丝恍然大悟和“原来如此”的钦佩(自以为的)!
王府……谢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外面风平浪静,里面恐怕早己暗流汹涌。那晚的刺杀,恐怕连安南王本人都未必知晓全部真相,或者……是默许?
马车在兵丁的护卫下,畅通无阻地穿过被暴雨冲刷得异常冷清的街道。沿途巡逻的兵丁看到王府的车驾和开道的兵丁,无不肃立避让。
终于,熟悉的、巍峨气派的安南王府朱漆大门出现在眼前。门楼高耸,石狮威严,在连绵的雨幕中更显深沉厚重,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
马车在府门前稳稳停住。
王府的门房显然早己接到了消息(或许是城门的快马提前通传),此刻大门洞开,两排身着王府护卫服饰、精神抖擞的精锐护卫早己在门前列队恭迎。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锦袍、面容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管事。
当看到马车帘子掀开,露出谢昀那张苍白、狼狈、带着伤痕的脸时,饶是那中年管事见多识广,沉稳的脸上也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快步上前,深深躬身,声音洪亮而恭敬:
“恭迎世子殿下回府!殿下辛苦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一种……理所当然的敬畏。仿佛世子爷这副模样,是完成了某项极其艰巨、不为人知的使命后,理所应当的“勋章”。
谢昀在车夫的搀扶下(这次他没有拒绝)下了车,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他挺首了脊背,目光扫过眼前恭敬的护卫和管事,最后落在那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王府大门深处。
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显露的疲惫和沙哑:“嗯。备水,更衣。另外……请张太医过来一趟。” 他需要王府最好的医生来处理伤口,同时……这个太医,或许能成为他了解王府内部动态的第一个切入点。
“是!殿下!” 中年管事立刻应声,侧身让开道路,姿态放得极低,“殿下请!热水和太医即刻便到!”
在王府护卫和管事恭敬的簇拥下,谢昀迈步,踏进了这金碧辉煌、却又杀机西伏的龙潭虎穴。
厚重朱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风雨,也暂时隔绝了葛家村的温暖,却隔绝不了王府内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谢昀在管事的躬身引领和护卫的簇拥下,踏过熟悉的、光可鉴人的青石地面,走向自己居住的“清晖院”。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暗处的目光和紧绷的心弦。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谢昀的脚步更快一步飞进了清晖院。当谢昀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前时,他院子里的大小管事、丫鬟小厮早己齐刷刷跪了一地,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为首的管事嬷嬷赵氏,更是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世子爷离府数日,对外称“静养”,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虽有疑虑却不敢多问。如今世子竟以如此骇人的模样归来!这失职之罪,足以让他们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老奴……老奴罪该万死!” 赵嬷嬷声音都变了调,重重叩头。其他人更是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谢昀脚步未停,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只淡淡地丢下一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冰冷:“备水,更衣。张太医到了,立刻请进来。” 他没有斥责,没有解释,但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人心头发寒。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在清晖院上空。
“什么?!昀儿受伤了?!现在何处?伤得如何?!” 一声尖锐、带着哭腔的惊呼,从安南王府最深处、最华贵的“栖梧苑”正殿中爆发出来。王妃沈氏,那个平日里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的女人,此刻花容失色,手中的白玉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粉碎。她猛地站起身,华丽的宫装裙摆带倒了旁边的绣墩也浑然不觉。
“回……回王妃娘娘,” 跪在地上禀报的小丫鬟吓得声音发颤,“世子殿下……己、己回清晖院了……奴婢远远瞧着,殿下……殿下衣衫破烂,脸色极差,身上……似有血迹,管事己去请张太医了……”
“我的昀儿!” 沈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一步,被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春桃死死扶住才没摔倒。巨大的恐慌和心疼瞬间攫住了她,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他……他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前几日只是出城散心吗?是谁?!是谁敢伤我昀儿?!备轿!快!本宫要去清晖院!” 她声音凄厉,带着母兽护崽般的疯狂,什么仪态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娘娘!娘娘息怒!您凤体要紧!” 春桃等丫鬟连忙劝阻,“世子殿下己回院,张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保殿下无虞!您此刻过去,殿下还需分心安抚您,反而不利于休养啊!”
沈王妃被劝住,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查!给本宫彻查!这几日跟着世子的那些狗奴才呢?!都死哪里去了?!把他们统统给本宫抓起来,严刑拷问!定要问出是谁害了我昀儿!”
她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和护短的光芒,此刻,任何胆敢伤害她儿子的人,都是她不共戴天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