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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宗外门执事殿,坐落于青枫谷外围一座灵气相对浓郁的山峰半腰。殿宇以青石巨木搭建,飞檐斗拱,古朴大气,与黑石集的破败混乱判若云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灵植药味,往来弟子身着统一样式的青木色外门服饰,步履匆匆,神情或专注,或倨傲,带着大宗门弟子特有的优越感。
然而此刻,执事殿深处的“风纪堂”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里的沉重。堂上,一名身着墨绿长老袍、面庞清癯、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修士端坐主位。他便是负责外门风纪巡查的陈长老,筑基中期修为,此刻眉头紧锁,法令纹深刻如刀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下首站着三名外门弟子,为首的是一名身材挺拔、面容方正、眼神沉稳的青年,炼气九层的气息凝练扎实,正是此次被指派带队调查的弟子,赵乾。他身后跟着两名炼气七层的师弟,一个身材敦实,一个略显机灵,此刻都微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赵乾,” 陈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翠烟谷之事,你再说一遍。详实些。”
赵乾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声音清晰沉稳:“回禀陈长老。三日前,值守魂灯殿弟子发现,派驻翠烟谷药田的三名外门弟子(王海、李岩、张松)魂灯…同时熄灭。”
“同时熄灭?” 陈长老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顿,眼中精光一闪。
“是。” 赵乾点头,神色凝重,“弟子奉命带两位师弟前往查探。抵达翠烟谷时,防护阵法‘乙木青藤阵’核心阵眼石被外力炸毁,阵法己失效。哨塔有激烈打斗痕迹,塔顶防风灯碎裂,地面有大量喷溅状血迹,己干涸发黑。看守弟子休息的石屋门户破损,库房被洗劫一空,灵石、药材尽失…”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低沉:“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哨塔旁、石屋墙下,发现了王海、李岩、张松三人的…尸身。”
“尸身如何?” 陈长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死状…蹊跷。” 赵乾眉头紧锁,“王海后心要害处有一指洞穿伤,创口极小,却蕴含一股极其阴寒枯败的死气,内脏瞬间被绞碎。李岩…胸腔被掏穿,心脏碎裂缺失,残留死气与王海同源。张松…胸骨塌陷,像是被巨力正面轰击,但致命伤却是大腿一处毒钉贯穿伤,毒质猛烈,伤口周围血肉己呈黑紫色腐烂。”
“三人尸身…” 赵乾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虽死去不久,却异常干瘪灰败,仿佛…仿佛全身的精血与部分魂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了一般!绝非正常战斗死亡或妖兽啃噬所致!”
“精血魂力被抽离?” 陈长老的眉头拧得更紧,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节奏更快了几分。“可查到凶手踪迹?是何手段?何种功法?”
“现场残留气息极其混乱驳杂。” 赵乾沉声道,“有土系罡气、火系爆裂符箓、阴毒暗器的气息,还有…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人心悸的枯败死气,与两名弟子致命伤同源!另外,我们在库房被撬开的铁箱内,发现了几缕残留的…草木灰烬和一种极淡的、劣质油脂燃烧后的气味,像是某种…邪异的香火?”
“香火?” 陈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 赵乾肯定道,“弟子询问了附近几个依附宗门的凡人村落和零星散修。据几个胆大的村民说,前几日似乎看到几个行踪鬼祟的黑影在谷口附近出没。而几个在黑石集讨生活的底层散修则提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最近黑石集那边,冒出了一个叫‘圣碗教’的邪门组织。”
“圣碗教?” 陈长老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是。” 赵乾继续道,“据传由一个叫吴通的老散修创立。此人原本行将就木,炼气九层多年不得突破,却于近期突然筑基成功,且返老还童!行事狠辣诡异,自称‘圣碗使者’,宣扬供奉一只‘圣碗’可获力量延寿。其手下网罗了一批亡命之徒,行事肆无忌惮,黑石集一带己无人敢惹。有传言说…” 赵乾的声音压得更低,“翠烟谷出事前夜,有人曾远远看到疑似‘圣碗教’的人影在附近活动。”
“突然筑基?返老还童?供奉碗就能得力量?” 陈长老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凝重,“荒谬!此等邪魔外道,蛊惑人心,残害我宗弟子,掠夺资源,罪不容诛!” 他猛地一拍桌面,檀香炉都震了一震。
“赵乾!” 陈长老目光如电,“此事交予你全权负责!带一队精干外门弟子,立刻前往黑石集及周边区域,详查这‘圣碗教’!尤其是那个吴通!找到他们巢穴!查明其邪法来源!若遇抵抗,格杀勿论!务必找回失窃资源,尤其是那枚二阶木心蟒妖丹!此乃炼制筑基丹的重要辅材,不容有失!”
“弟子领命!” 赵乾肃然抱拳。
“记住,” 陈长老眼神冰冷,“这邪教行事诡异,手段歹毒,能悄无声息灭杀三名弟子,必有过人之处。务必小心,不可轻敌。若有发现,及时传讯回禀,必要时可向内门求援。”
“是!弟子明白!” 赵乾再次躬身。
陈长老挥了挥手,赵乾带着两名师弟退出了风纪堂。
殿外阳光明媚,赵乾脸上的凝重却丝毫未减。他对身后敦实的师弟道:“周武,你去点齐人手,挑六个炼气六层以上、经验丰富的师弟,一炷香后山门集合!”
“是,赵师兄!” 周武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赵乾又看向那名略显机灵的师弟:“林风,你心思细,再去一趟卷宗阁,查查近半年所有关于黑石集异常事件、散修失踪、以及…任何涉及‘器物通灵’或邪异供奉的记载,无论大小,全部誊录一份带上!”
“器物通灵?” 名叫林风的弟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随即点头,“是,师兄!我这就去!” 他转身,脚步比周武更快,目标明确地朝着卷宗阁方向奔去。
林风一边疾行,脑海中一边飞速回响着风纪堂内的对话:
“死状蹊跷…精血魂力被抽离…”
“枯败死气…同源…”
“圣碗…供奉碗获力量…”
“突然筑基…返老还童…”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乱的拼图,在他缜密的思维中碰撞。他自幼喜欢翻阅杂书奇谈,对修真界的各种秘闻轶事尤为着迷。他记得曾在一本残破的《异闻志怪录》中,看到过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
“…上古有邪器,通灵噬主,或以器物之形惑人,诱生灵供奉精血魂力,反哺己身,渐成魔物…其力诡异,常伴枯败死气,可夺生灵本源…然器灵反噬,终为祸端…”
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一笑置之。但此刻,结合翠烟谷现场的诡异死状,那吴通匪夷所思的“筑基”与“返老还童”,以及“圣碗”这个核心名号…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林风的脊背。
难道…那所谓的“圣碗”,并非虚妄的神祇象征,而是一件…诞生了邪恶魔灵的古器?吴通并非真正的筑基修士,而是被那魔器操控的…傀儡?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让林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风纪堂那威严的殿宇,又看向黑石集所在的、那片被群山阴影笼罩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 林风低声自语,手指下意识地着腰间的储物袋,“那这次调查…恐怕比陈长老预想的,要凶险百倍。”
他没有犹豫,加快脚步冲向了卷宗阁。他需要找到更多的佐证,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记载。首觉告诉他,那个“碗”,才是这一切诡异与血腥背后,真正恐怖的核心。而他,或许是唯一一个嗅到这股不祥气息的调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