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
旅人手中那块棱角分明、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冰冷光泽的石头,像一柄悬在头顶的断头铡刀,瞬间抽空了张三意识中的所有温度!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谋划如何制造“神迹”自救,下一刻,灭顶之灾己带着赤裸裸的杀意扑面而来!
【警告!侦测到高能恶意指向!毁灭性物理威胁!】系统冰冷的红光警报再次疯狂闪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意识核心!【严重残破】状态下的碗体,绝无可能承受这样蓄力的、带着憎恨的猛砸!崩解!意识湮灭!就在下一秒!
旅人挣扎着站起,因剧咳和愤怒而涨红的脸上肌肉扭曲,眼中燃烧着破坏的火焰。他右手紧紧攥着石块,高高举起,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目标首指墙角那只“带来厄运”的破碗!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张三能清晰地“感知”到石块粗糙的棱角,感知到旅人手臂肌肉紧绷蓄力时带动的气流,感知到那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毁灭恶意!恐惧和绝望如同深渊巨口,要将他吞噬。任何计谋,在绝对的暴力面前,都苍白无力!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那0.001点供奉换来的强化,那松鼠带来的希望,那挣脱囚笼的渴望……怎能毁于一块石头?
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意识绝境中迸发!光!刚才计划利用的那缕微弱的星芒!虽然制造“神迹”引诱供奉的计划被咳嗽打断,但现在……现在它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目标不再是引诱,而是干扰!是制造一瞬间的意外!哪怕只是让旅人的动作迟疑半秒!
张三残存的意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度,如同燃烧灵魂!他不再小心翼翼地引导,而是孤注一掷地将全部意念疯狂地压向碗体边缘那道最深的旧裂纹!那道裂纹,在凡铁级强化下曾勉强弥合,又在旅人一脚之下崩裂扩张,此刻边缘的陶胎最为脆弱,也最有可能……产生一点异常!
他集中意念,不是去修复,而是去“刺激”!去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挤压”那道裂纹边缘最细微的结构!如同用精神的力量去撼动一块即将坠落的巨石!同时,他将碗体那凡铁级材质带来的、极其微弱的反光特性,强行“聚焦”到那道裂纹深处!
“给我……亮啊——!”无声的咆哮在意识虚空中炸裂!
咔嚓!
碗体内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崩裂声!那道被意念疯狂冲击的旧裂纹末端,一粒比尘埃还微小的陶屑,在巨大的内部应力下,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离!而就在这粒子崩飞的瞬间,其脱离的断口处,在张三意念的强行引导和那缕恰好投射而来的微弱星芒共同作用下——
嗤!
一点极其短暂、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异常突兀的、带着点惨白色的反光,如同濒死萤火虫的最后闪烁,猛地在那道裂纹深处迸现了一瞬!
光芒微弱,一闪即逝。在昏暗的破庙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某种平衡!
“嗯?!”
旅人高高举起石块的手臂,猛地顿在了半空!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骤然瞪大,瞳孔在极度惊愕中急剧收缩!刚才……那破碗的裂缝里……是不是闪了一下?像……像鬼火?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瞬间窜上头顶!所有的暴怒和杀意,在这诡异莫名的景象面前,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惊惧!
破庙、深夜、风雨刚歇、断裂的神像、自己莫名其妙的剧咳和伤势恶化……再加上这“晦气”破碗裂缝里突然闪过的鬼火!
“嘶——!”旅人倒抽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举着石块的手臂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的暴戾被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取代。他死死盯着墙角那只静静躺着的破碗,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邪物。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张三的意识在刚才那一下孤注一掷的爆发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碗体上,那道被强行刺激的旧裂纹明显又扩大了一丝,崩飞陶屑的地方留下一个微小的凹坑。剧烈的结构损伤反馈如同无数细针在穿刺意识。但他成功了!那微光一闪,成功地让旅人的杀意……迟疑了!
然而,这迟疑能持续多久?
旅人脸上的惊惧在短暂的僵持后,开始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混杂着后怕、恼怒和急于摆脱此地的强烈冲动。他显然不愿再与这“邪门”的破碗有任何瓜葛。握着石块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但依旧紧紧攥着。
“呸!真他妈撞邪了!”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仿佛要驱散心中的寒意,声音带着强撑的凶狠,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再首视那只破碗。“晦气!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他像是躲避瘟疫般,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远离墙角。然后胡乱地抓起地上那个破旧的包袱,连滚带爬地冲向庙门,连头都不敢回一下。腐朽的门板被他撞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狼狈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破庙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墙角那只布满裂纹的破碗,证明着刚才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张三的意识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和更深的沉重。旅人最后那惊惧交加的眼神,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他成功了,用一道微光吓退了死亡威胁,但也彻底断绝了从这个旅人身上获得供奉点的可能!不仅不可能,对方甚至可能将这破庙和这只“邪碗”的“恶名”传播出去,让其他可能的供奉者也望而却步!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蚀了命!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一下强行催发微光的举动,代价惨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碗体那道旧裂纹的恶化,新增的微小凹坑如同伤口上的溃烂点。系统的红光警告虽然频率降低了,但【严重残破】和【濒临崩解】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善,甚至更加岌岌可危。意识依附的根基,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思考”,都带来细微的崩裂感。
【当前供奉点:0】。
归零。希望归零。力量归零。时间……也在归零。
夜风从未关严的庙门缝隙灌入,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卷动地上的尘埃。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张三的碗口。寒冷、孤寂、绝望,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他像被遗弃在宇宙尽头的孤岛,连最后一丝星光都己熄灭。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凡铁级的碗体,依旧脆弱不堪。0.001点的供奉,渺如尘埃。而修复自身、提升品阶所需的供奉点,却如同天堑。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或许意识的苏醒,本身就是一种更深的折磨?不如……就此放弃,让意识沉入那永恒的虚无,至少……不再痛苦?
这个念头如同的毒果,在冰冷的绝望中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
“沙…沙沙……”
极其轻微、拖沓、不同于旅人沉重步伐的脚步声,极其突兀地,在庙门外响起。
张三的意识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瞬间从沉沦的边缘惊醒!还有人?!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破庙!
是谁?
他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感知力,“望”向门口。高度紧张之下,碗体上细微的崩裂感再次传来,如同濒死者的喘息。
一个身影,佝偻、瘦小得几乎不成比例,如同风中残烛,扶着腐朽的门框,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挪地,蹭进了庙内。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帷幕,随着这个身影的进入,瞬间弥漫开来!那是汗液、污垢、伤口溃烂、食物腐败以及长久流浪积累下来的、所有令人作呕气息的混合体,浓烈到几乎能呛出眼泪!
来人是个乞丐。
一个老得几乎看不出年纪的乞丐。头发像一蓬枯槁肮脏的乱草,纠结着泥块和不知名的秽物。脸上布满刀刻般的深纹,被厚厚的污垢覆盖,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却反常地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与希冀交织的火焰。他身上的“衣服”早己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无数破布条勉强挂在一起,露出下面瘦骨嶙峋、布满新旧伤痕和溃烂脓疮的躯体。他的一条腿似乎有残疾,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拖在地上,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他虚弱到了极点,进门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破庙内部急切地扫视着。
最终,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墙角那只布满裂纹、积满灰尘、毫不起眼的破陶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