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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执行庭的空调吹得档案纸哗啦作响。周然看着“账户冻结通知”上鲜红的公章印泥渗过纸背，像凝固的血。旁边穿皮夹克的王胖子手指戳着立案回执吼：“专利？你那破专利抵个屁债！工钱今天必须结！”
“新宏昌账上只冻了待审资金，工人工资单月八号准时发。”周然把工资账户流水拍在桌角，会计小张的名字在制表栏清晰可见。
“会计昨天辞职了！”王胖子唾沫星子溅到冻结令上，“老子管你冻不冻！仓库那批电控柜今天拉走抵债！”他掏出几张签收单甩过来，“工人签了字认押设备！白纸黑字！”
签收单上鬼画符似的签名下，赫然压着宏昌制药厂的公章印！
周然指尖擦过印泥边缘——浮油未干。她突然扯过执行庭书记员刚撕下的日历页：“章是今天盖的？”日历数字“10”上还带着裁纸毛边。
“上午刚扣回来的章！”书记员茫然抬头，“法警亲手从你保险箱……”
“保险箱钥匙昨天送专利局了！”周然划开专利受理通知书扫描件——附页“质押物清单”照片里，公章正锁在专利局保管处保险柜！金属柜门密码锁液晶屏亮着时间戳：07:32，而王胖子签收单的落款时间写着：上午08:15！
王胖子脸上横肉抽了抽。
“假的？”法警腾地站起要抢签收单。
“印是真的。”周然指甲刮开公章红印——薄薄一层印油下有浅白凸痕！“药厂公章去年七月送工商局备案重刻，新版章纹防伪线是双螺纹！”她举起签收单对准窗口阳光，单线纹路暴露无遗！
“章是旧章盖的！旧章去年就作废了！”书记员失声喊道。
“作废章在工商局档案室编号封存。”周然调出档案柜电子台账截图，“查查今早谁调的封？”截图上方显示【调阅人：赵建国】——总工会新任的工会主席！
法警抓起内线电话时，王胖子手机响了。他瞟眼来电显示突然推开人群往外挤，夹克蹭翻了墨水瓶，签收单被染得一片污黑。
周然手机震出审计组急件：【旧公章作废前最后用印记录：协助总工会办理青霞山土地续期手续！签约方：荣泰健康子公司！】
***
专利局走廊的塑胶地板黏鞋。长发绾髻的办事员眼皮都没抬：“PCT国际专利临时保护权？你研发进度滞后三个月了，补数据再申！”
“滞后的病原菌培养记录在这。”周然推过移动硬盘，“母本培养基编号PH-0923，在宏昌厂被法警查封前……”她点开法院官网公告截图，“查封物品清单第17项：恒温振荡培养箱数据芯片己移交专利局生物样本库！交接单签字的是你们处张科长！”
硬盘被猛地抽回去。办事员敲键盘声音突然变大：“移交库数据需内网解密！这周密钥管理员出差！”
“巧了，”周然翻出专利局官网通知页，“内部通告：生物样本库系统今日停机升级——临时密钥昨晚统一发放至值班处长。”她目光扫向走廊尽头标着“处长值班室”的磨砂门，“停机抢修期间申请数据录入……”她读着通知细则，“…值班处长有权特批物理端口首连上传？”
“处长在开会！”办事员“啪”地合上文件栏。
“那我等。”周然坐到塑料椅翻手机。工会群弹出视频：孟姐在空荡的车间举着欠薪条幅，突然冲出几个戴头盔的人抢条幅！推搡间孟姐手机摔地上，镜头最后定在带头那人脖颈——青蛇刺青从衣领爬上耳根！
眼镜蛇的人！
周然霍然起身！正要冲回工厂，专利受理窗突然推开缝。方才的办事员探头低声道：“后院小门出去右拐，第三棵梧桐树后头——张科长在车里等你！”
灰扑扑的帕萨特贴着专利局后墙。张科长焦黄的手指把着方向盘：“材料给我。”
“U盘密码是青霞山矿样封存编号。”周然递过贴保密标签的移动盘，“数据上传完自动触发我的专利律师邮箱。”她拉车门时又停住，“劳驾张科——调生物库权限要处长手令吧？”
“轮岗交叉监督期…我代理值班处长权限。”张科长眼神发飘。
“噢，”周然突然将手机屏怼到车窗前——屏幕上是专利局内网登录界面，【当前用户：张成海（副处长）】！而角落最小化的窗口里，赫然是张科长微信聊天框置顶联系人：【荣泰赵主任：专利抢注材料今晚务必落袋】！
张科长猛踩油门！车窜出去时移动盘甩出车窗！周然俯身捞住的瞬间，工会群又跳视频：一辆厢货冲进厂区，戴眼镜蛇刺青的人正指挥卸车——几台贴着“荣泰医疗”标签的药液灌装机首接堵住车间通道！
孟姐嘶喊的语音炸响：“他们封生产线！说顶设备债！”
***
车间水泥地泛着机油混合消毒水的怪味。崭新的灌装机堵死了唯一通道，底盘还用焊枪点了临时焊点。眼镜蛇刺青男嚼着槟榔：“专利？工人血汗钱最实在！没钱？设备搬空！”
孟姐抱着半人高的工资单存根跌坐在地，旁边散着上个月车间“先进班组”的奖状。
“债转股方案工会通过了？”周然问。
“工人举手表决的！”王胖子从灌装机后闪出，举着手机照片——工会全体大会举手的模糊画面，“你爹都认！月底前到工商局签债转股协议！”照片角落拍到纸页标题：《债转股意向书》。
周然走到工控电箱前，用袖口擦亮铭牌：“去年省质监局抽检贴的封存标——撕了换台二手设备就敢顶账？”她指甲抠开灌装机防护罩螺丝——崭新螺帽内侧带着“慕氏医疗”的激光防伪！
“慕氏查封资产也归我们处置！”眼镜蛇刺青男亮出法院拍卖成交确认书。
“哦？”周然翻开意向书照片放大签字栏——父亲周洪涛的签名旁附注着法人章印！她突然冷笑：“宏昌制药的法人上个月就变更给孟姐了！”她点开工商登记系统截图——法定代表人己变更为：孟玉芬！变更日期正在意向书签署前一天！
举着手机的工人一片哗然！
孟姐突然从工资单堆里挣扎爬起，脸上全是泪和灰：“周总我对不住你！赵主席抓着我家老周透析单子逼我签的字！”她哆嗦着从裤兜掏出揉烂的纸团——真实法人变更文件！最后一页竟被替换成：职工债转股代持委托函！落款签着孟姐歪扭的名字！
“逼签的委托函也是法定材料！”王胖子强辩。
“委托权限第一条——”周然抖开纸团指向印刷条款，“只限处理‘日常非重大权益事项’。”她踩上灌装机底座，“债转股导致股权稀释超30%……”她亮出公司法司法解释第17条截图，“属于必须由股东会表决的重大事项！你们拿份假法人文件就想绕过去？”
车间顶灯忽闪。王胖子擦汗的手机掉进机油盆。
周然手机突然亮起专利局邮件通知：【PCT优先权文件己提交成功！上传日志编号匹配青霞山矿样封存编码！】邮件附件是一份扫描件——母亲刘云字迹的原始实验记录，关键数据页下方盖着当年沪化三厂的骑缝章。照片边缘处，有半枚经年积灰的油指印，指纹纹理竟与法院档案中封存的某份旧合同指印存档一致！
那份合同……甲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着：
慕沉渊
当年慕家承包沪化三厂排污工程的验收单！
“债务？”周然碾碎手机上的邮件通知，“等慕沉渊的指纹鉴定出来……”她盯住眼镜蛇刺青男脖颈上跳动的青蛇，“……让你们主子拿命抵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