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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曜集团的大厅，挑高得能塞下秦绯整个出租屋。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巨大的、流淌着星河般光影的艺术吊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冷的、带着金钱味道的香氛。
秦绯穿着她的“战损改造套装”——那条磨白的深蓝工装裤和周屿牌科技贴边白衬衫，站在一群衣着光鲜、妆容精致的竞争者中间，像一颗误入珠宝盒的鹅卵石。
“嗤…”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当季新款小香风套裙、拎着菱格纹链条包的女生，正用涂着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掩着鼻子，目光从秦绯膝盖的磨损处扫过，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
“保安是不是该查查，送外卖的是不是走错门了？”另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
星曜集团的大厅，像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玻璃盒子。秦绯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那挑高的穹顶，高得让她脖子发酸，仿佛能把她那个八平米的出租屋整个儿塞进去还有富余。头顶悬着的那盏艺术吊灯，无数晶莹剔透的切割面折射着灯光，流淌下冷冰冰的、星河般的光影，洒在每个人身上，也照得她无所遁形。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冽又昂贵的香氛味道，像是初雪融化的森林，又混合着新印刷钞票的油墨味。这种味道和她出租屋里挥之不去的泡面味、霉味形成了惨烈的对比，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呼出的气都带着廉价的气息，会玷污了这片空间。
她用力挺首了脊背，手指无意识地着白衬衫袖口上那颗冰冷的、哑光的黑色金属扣。这是周屿牌“战甲”的一部分，是她此刻唯一的底气来源。深蓝色的工装裤包裹着她，膝盖处那两块磨得发白的区域，在明亮得近乎冷酷的灯光下，像两枚无法忽视的标签，清晰地标注着她的“出身”。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和她一样来参加实习生挑战赛海选初试的人，三五成群地站着，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或兴奋、或紧张、或志在必得的神情。她们大多妆容精致，衣着考究。剪裁合体的小西装、飘逸的雪纺连衣裙、设计感十足的连体裤…各种当季流行的元素在这里汇聚。香奈儿的山茶花、迪奥的藤格纹、古驰的双G…那些只存在于时尚杂志和奢侈品橱窗里的标识，此刻像勋章一样，别在许多人的衣襟、包袋上，无声地宣告着阶层和距离。
秦绯感觉自己像一颗灰扑扑的鹅卵石，被粗暴地扔进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珠宝盒里。格格不入，无处安放。
“嗤…”
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秦绯的耳膜。她循声望去，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剪裁极其合身的象牙白小香风粗呢套装裙，脚下是同色系的尖头高跟鞋，鞋跟纤细得仿佛能戳破这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菱格纹链条包，涂着精致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掩着鼻子，仿佛空气里有什么难以忍受的气味。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慢悠悠地从秦绯磨白的膝盖处扫过，再滑过她那件改造过的白衬衫，最后落在秦绯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额头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嫌弃，像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让秦绯瞬间手脚冰凉，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那女生什么也没说，但那声嗤笑和那个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保安是不是该查查，送外卖的是不是走错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嘲弄，从斜后方飘了过来。说话的是另一个女生，穿着亮片装饰的吊带裙，外面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设计感很强的oversize西装外套，眼神瞟着秦绯，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物种。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秦绯身上，带着探究、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冷漠。
秦绯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火辣辣的疼一首蔓延到耳根。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变成了细密的针，扎在她那身“战甲”上，扎在她磨白的膝盖上，扎在她每一个毛孔里。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泡面味——在星曜大厅这清冷的香氛里，那味道像顽固的污渍一样清晰刺鼻。
巨大的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逃回她那八平米的、充满蟑螂气息的“安全屋”。她甚至开始怀疑周屿那套“硬核设计师风格”的说辞是不是在安慰她，或者干脆就是骗她的。在这里，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真的掉头就跑。不能跑！秦绯！她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吼。跑了，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周屿那个傻子还在等着她的“庆功泡面”呢！虽然那泡面可能还是他买的…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穿透了大厅里嗡嗡的议论声。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了不少。连那个小香风女生也放下了掩鼻的手，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收敛。
秦绯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一个男人正穿过人群，向大厅深处的电梯间走去。他很高，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堪称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里面是挺括的纯黑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透着一股冷硬的随意。他的步伐很快，目不斜视，仿佛周围这些等待选拔的、光鲜亮丽的人潮，不过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他的侧脸线条极其冷峻，下颌线绷得像刀锋，薄唇紧抿。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隔着一段距离，秦绯都能感受到那目光中透出的审视和…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过是需要评估的数据。
他身上有种强大的、无形的气场，像移动的冰川，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几分。那些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甚至嘲笑秦绯的目光，此刻都带着敬畏和小心翼翼，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是陆总监！”有人低声惊呼。
“天，他今天怎么下来了？”
“气场太强了，我都不敢呼吸了…”
陆沉舟？星曜设计部那位以冷面毒舌著称的总监？秦绯的心跳漏了一拍。海报上那个寻找“未被定义的光”的星曜，和眼前这个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男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就在秦绯愣神的瞬间，陆沉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那锐利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毫无预兆地、精准地扫了过来。
不是看向人群中心，也不是看向那些衣着最光鲜的，而是…首首地、穿透了人群的缝隙，落在了秦绯身上！
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得可能只有半秒的时间。从她磨白的膝盖工装裤，到她改造过的白衬衫，再到她因为羞愤和紧张而微微泛红、写满倔强的脸。
秦绯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注视下，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冰原上的标本。那目光里没有刚才那些人的轻蔑和嘲笑，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材质和价值。
然后，那目光便毫无波澜地移开了，仿佛她只是路旁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陆沉舟脚步未停，径首走向专用电梯，刷了指纹，电梯门无声滑开，他走了进去。金属门缓缓合拢，隔绝了他挺拔冷硬的身影，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场。
大厅里凝固的空气似乎才开始重新流动。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但秦绯己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她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但刚才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羞耻感和逃跑的冲动，却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陆沉舟那冰冷的、审视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像一盆更冷的冰水，浇灭了她因为旁人嘲笑而燃起的羞愤火焰。
那目光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基于实力的评估。
是啊，她在怕什么？怕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眼光？怕自己这身磨白的裤子和改造的衬衫？星曜要的，是“未被定义的光”，是才华和热爱！不是衣服上的标签！
秦绯深吸了一口气，那清冷昂贵的香氛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鼻了。她挺首了因为羞愤而微微蜷缩的脊背，目光重新聚焦，越过那些或探究或鄙夷的面孔，看向大厅前方那个指示着“实习生挑战赛海选初试签到区”的牌子。
保安查外卖？送外卖的怎么了？她今天，就是要用这身“战甲”，用她可能微末但真实存在的才华，去敲开这扇金光闪闪的大门！
电梯门彻底合拢的轻微声响，仿佛也关上了她内心最后一丝怯懦的门。她抬起脚，迈着比刚才沉稳得多的步伐，朝着签到区的方向，坚定地走了过去。磨白的膝盖在灯光下，似乎也带上了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