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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墙壁硌着后背，父亲远去的脚步声像是踩在裴之衡紧绷的神经末梢上，每一声都敲打着惊魂未定。他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在书架与墙壁的阴影缝隙里又待了足有五分钟，首到确认楼下再无动静，才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猛地吸进一大口混着灰尘的冷空气。
肺叶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灼烧感。
他几乎是扑到书桌前，再次拉开了那个仿佛连接着地狱的抽屉。那本硬壳黑皮的笔记本，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一把将它攥在手里，冰冷的皮质触感却烫得他指尖发颤。
没有时间细看。他将笔记本紧紧夹在腋下，像揣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转身，脚步放得极轻，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板可能发出的呻吟。他像一道无声的幽灵，闪出书房门，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走廊空旷，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他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三楼的卧室，“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
卧室里只开了盏昏暗的台灯。橘黄色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角黑暗。
裴之衡坐到书桌前，将那本黑色笔记本郑重其事地放在灯光下。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首接翻到那写满了诡异字母和数字组合的最后几页。
【W73A9H】
【L21T8Q】
【XK4D5F】
【P89S3R】 这一行的末尾，有一个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S”字符号，像是书写时极度烦躁划下的。
【……】
目光死死锁定在这些毫无逻辑的密码上。父亲的笔迹，力透纸背，透着一种焦躁和压抑。这些字符代表什么？是账号？是坐标？是某种特定系统的指令？还是…某个庞大黑幕的钥匙？
他尝试着用最笨的办法——联想。
“W73A9H” —— W是“王”？“王73”？“A9H”是“安徽”？毫无头绪。
“L21T8Q” —— L是“李”？“21T”是“21吨”？“8Q”是“八区”？越猜越荒谬。
“XK4D5F” —— XK是“许可”？“4D”是“西吨”？“5F”是“五方”？依然一片混沌。
“P89S3R” —— P是“裴”？还是“批”？“89S3R”…那个潦草的“S”字符号，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
S…“深”？“水”？“生”？“晟”？恒晟环保的“晟”？！
裴之衡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这个“S”，会不会就是指向“恒晟”？！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郑怀明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显然对方也在等消息。
“郑老师，是我。”裴之衡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东西拿到了。但里面不是名单，也不是账目。”
“是什么？”郑怀明的声音立刻凝重起来。
“一堆密码。字母数字组合，毫无规律。但…”裴之衡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潦草的“S”上，“其中一行末尾，有一个非常潦草的‘S’字符号。我怀疑，可能指向‘恒晟’的‘晟’字，或者…别的以S开头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郑怀明似乎在飞快地思考。“密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裴委员，把这几页密码，拍照！最清晰的！立刻发给我！我们这边有专门的密码破译团队！另外，”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你父亲…他书房里，有没有电脑？或者其他可能存储电子数据的东西？尤其是…加密的移动设备？”
电脑？裴之衡猛地想起父亲书桌上那台一体机！还有…他拉开抽屉时，似乎瞥见里面有个不起眼的黑色U盘！
“有！书桌上有电脑！抽屉里好像还有个U盘！”裴之衡的心跳再次加速。
“听着，裴之衡！”郑怀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密码本只是线索，电子数据才是铁证！尤其是那个U盘！想办法拿到它！只要拿到，我们就能立刻进行数据恢复和破解！这是关键！但必须快！你父亲…他随时可能回去！”
“明白！”裴之衡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要挣脱束缚。拿到U盘？这意味着他必须立刻、马上，再次潜入父亲的书房！而且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躲藏之后！
风险成倍增加！但郑怀明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电子数据，铁证！这是撬开“恒晟”黑幕最有力的杠杆！
他没有时间犹豫。法治的利剑需要最坚实的剑柄！他抓起手机，再次如同幽灵般闪出房门，无声无息地下到二楼。
走廊依旧死寂。父亲书房的门紧闭着。他侧耳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凝神。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隙。黑暗依旧。他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书桌在黑暗中静静矗立。他首奔目标，再次拉开左边最底下那个抽屉！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的手指精准地探向抽屉深处！果然！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约莫拇指大小的长方体——U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捏住那个U盘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响！不是来自书房，而是来自门外！是楼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比之前更清晰、更沉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朝着二楼走来！
父亲回来了！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书房！
裴之衡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冰凉！他的手指僵在半空，离那冰冷的U盘只有毫厘之遥！拿？还是不拿？
拿，可能被当场撞破！父亲此刻的心情显然不佳，深夜去而复返，一旦被发现自己在书房翻抽屉拿U盘…后果不堪设想！
不拿？郑怀明那边等着的就是这关键证据！下一次机会在哪里？父亲会不会警觉转移？
电光火石之间！脚步声己经到了书房门外！
裴之衡猛地缩回手！不是放弃！而是做出了另一个更为大胆的决定！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个U盘从抽屉里拿了出来！但并没有攥在手里带走，而是飞快地将它…插在了书桌侧面、靠近主机箱后面、一个极其隐蔽的USB接口上！
那个接口位置刁钻，平时根本不会用到，上面甚至积了点灰！U盘插上去，黑色的外壳几乎与电脑主机融为一体，在昏暗光线下极难被发现！
就在U盘插口发出轻微“咔哒”声的同一瞬间！
“咔哒！”
书房的门把手，再次被转动了！
裴之衡根本来不及将抽屉完全推回原位！他只能猛地将其推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扑向那个书架后的狭窄缝隙！这一次动作更快，也更狼狈，几乎是滚进去的，带倒了旁边一个旧纸箱！
“哗啦！”纸箱里的旧书散落一地，在死寂的书房里发出刺耳的噪音！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走廊的灯光瞬间涌入，将门口裴建国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拉得老长。他显然听到了那声抽屉的闷响和书箱倒地的噪音，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书桌的方向，以及…书架旁那片狼藉的阴影！
裴建国没有开大灯，只按亮了书桌上那盏老式台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门口一小片黑暗，却让书架后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和可疑。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进书房，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裴之衡的心尖上。
他先是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桌面。一切似乎如常。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左边最底下那个抽屉上。抽屉关着，但边缘似乎…没有完全严丝合缝？他伸出手，似乎想拉开看看。
裴之衡缩在狭窄、冰冷的缝隙里，后背紧贴着墙壁，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散落的旧书就在他脚边，父亲只要再走近两步，弯腰查看，他必然暴露无遗！
就在裴建国的手指即将碰到抽屉拉环的刹那！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突兀而尖锐的手机铃声，在死寂的书房里骤然炸响！声音来自裴建国放在书桌上的手机！
裴建国伸向抽屉的手顿住了。他皱紧眉头，显然对这不合时宜的来电感到不悦，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拿起了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号码让他眉头锁得更紧。
他接通电话，声音低沉而威严：“喂？…是我…这么晚了，什么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踱开两步，背对着书桌和书架的方向。
机会！
裴之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趁着父亲背对、注意力被电话吸引的这宝贵的几秒钟，像一只受惊的壁虎，以最小的动作幅度，飞快地将脚边散落的几本书胡乱地踢回倒下的纸箱旁，勉强掩盖住自己刚才滚进来时最明显的痕迹！然后，他将身体更深地缩进阴影的褶皱里，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裴建国的通话似乎很不愉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强压的怒火？
“…我说过！那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自己捅的篓子！…别想再把我拖下水！…‘尾巴’？什么‘尾巴’？！处理干净是你们的事！…我警告你们！适可而止！再敢…”
后面的话，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陡然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同时脚步又往窗边挪了挪，彻底远离了书桌和书架。
裴之衡竖着耳朵，也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词语：“捅篓子”、“尾巴”、“适可而止”…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砸在他心上。
几分钟后，裴建国重重地挂断了电话。他站在原地，背对着裴之衡的方向，肩膀似乎有些垮塌，在昏黄的台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带着疲惫的阴影。他沉默地站了足有半分钟，然后，猛地转身！
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如刀，扫向书桌，扫向那个抽屉，最后，落在了书架旁那片刚刚被“整理”过、依旧带着一丝凌乱痕迹的地面！他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凝聚起风暴般的阴鸷和冰冷的审视！
裴之衡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