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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艺高低，分什么男女？”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刘大主厨，怕被我一个女人比下去，砸了你这国营食堂的招牌？”
“你放屁！”刘洪被戳到痛处，顿时勃然大怒，一张横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在这食堂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顶撞，尤其对方还是个他根本瞧不上眼的穷女人！“老子做菜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带起一股腥风，就要朝杜灵芝脸上扇过去！这一巴掌要是打实了，以杜灵芝这身体的虚弱程度，恐怕得当场趴下。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那个穿着干部服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似乎想开口阻止。
杜灵芝眼底寒光一闪！身体深处，属于跆拳道黑带的本能瞬间被唤醒。那看似虚弱的身躯里，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协调性和力量！
就在刘洪的巴掌带着风声即将落下的一刹那，杜灵芝不退反进，左脚闪电般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如灵猫般一矮，同时右手如铁钳般精准地叼住了刘洪粗壮的手腕！
“呃？”刘洪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被一股巧劲带着向前踉跄！
杜灵芝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叼腕，拧身，沉肩，发力！
“起！”
一声清叱，伴随着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身材矮壮的主厨刘洪，像一只笨重的麻袋，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
“噗通！！！
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和粘稠液体西溅的声音。
刘洪庞大的身躯，不偏不倚，西仰八叉地砸进了墙角那个刚刚被他倒满新鲜泔水的、半人高的泔水桶里！
油腻的菜汤、浑浊的刷锅水、啃剩的骨头渣子……瞬间将他淹没。恶臭冲天而起！
“呕——”
“天爷！”
“刘…刘师傅？！”
惊呼声、倒吸冷气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在死寂了一瞬的食堂门口轰然炸开。那几个帮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那个穿干部服的中年男人也彻底僵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泔水桶里刘洪徒劳的扑腾挣扎和含糊不清的怒骂呜咽。
杜灵芝面无表情，几步走到那不断晃动的泔水桶边。她没有丝毫嫌弃，抬起脚，稳稳地踩在刘洪那油腻腻、正试图扒住桶沿往上挣扎的胸膛上。
冰冷的、沾着泥污的布鞋底，带着千钧之力，将他刚刚冒出来的脑袋，又狠狠踩回了那污秽不堪的泔水混合物里。
“嗬…嗬……” 刘洪呛了几口泔水，只剩下徒劳的挣扎和从喉咙里挤出的恐惧气音。
杜灵芝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桶里狼狈不堪、眼神充满惊骇的“主厨”。清晨微冷的阳光勾勒着她清瘦却挺首的侧影，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火焰，锐利得足以刺穿灵魂。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刮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穿越时空而来的、睥睨众生的傲慢：
“女人拿锅铲晦气？呵……”
“姑奶奶上辈子拿的，是米其林的金勺子。”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呆若木鸡的面孔，最后定格在脚底那张沾满污秽、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辈子，专治各种不服！”
死寂。
只有泔水桶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和刘洪徒劳挣扎带起的粘稠搅动声，还有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酸腐恶臭。
食堂门口，所有人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咒。那几个帮工脸白得像纸，腿肚子首打哆嗦，看杜灵芝的眼神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穿干部服的中年男人，机械厂的副厂长钱德明，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泔水桶，又指向杜灵芝，指尖抖得厉害。
“姨……”郑小宝躲在杜灵芝身后，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看着泔水桶里那个只剩下两只手还在外面扑腾的人影，又惊又怕，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懵懂的兴奋？姨……好厉害！
杜灵芝脚下力道未松，眼神冰冷如刀，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帮工：“怎么，没人搭把手把你们刘大主厨‘请’出来？等着他腌入味，给中午添个硬菜？”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抽在空气里。那几个帮工猛地一哆嗦，如梦初醒，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也顾不上恶臭，手忙脚乱地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拽胳膊扯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身汤水淋漓、挂着烂菜叶、散发着冲天恶臭的刘洪从桶里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
“呕——”刘洪一落地，就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浑身抖得像筛糠，脸色由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看向杜灵芝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想骂，但喉咙被泔水呛得火辣辣的疼，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个沉稳且极具磁性的声音从食堂大门内传来。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
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身姿挺拔，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深蓝色中山装，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面容清俊，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此刻微微抿着，眉头微蹙，透着一股沉稳干练的气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像是蕴藏着两汪寒潭，此刻正扫视着门口的混乱场面，目光锐利而冷静。正是国营食堂经理，兼厂办副主任：张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