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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议论声又起，带着一丝不忍。
杜灵芝看着那啼哭的婴儿，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但瞬间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她正要开口。
突然！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食堂里冲了出来！
是郑小宝！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冲到人群前面，张开瘦弱的双臂，死死挡在杜灵芝身前！小脸涨得通红，大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和倔强的火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刘美丽和杜军嘶吼：
“不许骂我姨！你们才是坏人！坏蛋！我娘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还想害我姨！我跟你们拼了！”
要换成以前郑小宝是不敢这样和他们作对的，但是这段时间他看到了小姨的勇敢和改变，所以他也变得勇敢起来。
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点燃了所有围观工人压抑的怒火！
“对！杜家太不是东西了！”
“逼死大女儿，赶走小女儿和外孙，现在还有脸来闹？”
“下毒的事还没查清楚呢！还有脸提孝道？呸！”
“杜师傅！别怕他们！我们工人支持你！”
群情激愤！工人们自发地围拢过来，将杜家三人围在中间，愤怒的目光如同利箭！
杜军和刘美丽彻底慌了神，看着周围愤怒的工人，看着杜灵芝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看着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只觉得天旋地转！
杜为国更是被这巨大的反转和群情激愤吓得肝胆俱裂！他看着杜灵芝那双毫无温度、如同看死物的眼睛，看着郑小宝那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周围工人们鄙夷唾弃的神情……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
“噗——！”
一口暗红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污血，猛地从杜为国口中狂喷而出！溅了杜军和刘美丽一身！
“爹！”
“老头子！”
杜军和刘美丽发出惊恐的尖叫！
杜为国双眼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杜军怀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爹！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杜军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晃着杜为国。
“快！快送卫生所啊！”有人喊道。
现场一片混乱！
杜灵芝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看着杜为国濒死的惨状，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她转身，准备回后厨。
就在这时。
“慢着。”
一个苍老却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周五味不知何时己站在了人群之外。他分开人群，缓步走到杜灵芝面前，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又扫过地上濒死的杜为国和惊慌失措的杜军夫妇。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杜灵芝。
杜灵芝微微一怔，接过。入手温热。打开油纸。
里面，是两块烤得金黄焦脆、散发着浓郁麦香和猪油香气的——馒头片！馒头片中间，还夹着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如同凝脂般的……雪白猪油！猪油上，均匀地撒着一层细密的、闪着微光的……白糖颗粒！
最简单的猪油白糖夹馒头片！
却在这冰冷的清晨，散发着一种朴素到极致、却又温暖到心坎的香气！那是属于家的味道，是贫寒岁月里最奢侈的慰藉！
周五味看着杜灵芝，枯瘦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和一种师者的威严：
“丫头，人心如灶火，冷热自知。”
“这猪油点灯，照不了别人的路。”
“但能暖自己的心。”
“拿去，给孩子。”
他的目光，越过杜灵芝，落在她身后那个依旧倔强地张开双臂、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和愤怒的郑小宝身上，眼神温和了许多。
杜灵芝握着手中温热的油纸包，感受着那朴素的温暖透过指尖传来。她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她没有说谢，只是对着周五味，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蹲下身，将油纸包打开，递到郑小宝面前。
那金黄的馒头片，雪白的猪油，晶莹的白糖，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小宝的愤怒和恐惧，瞬间被这温暖的食物香气冲淡了。他看看杜灵芝，又看看那的馒头片，大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却又带着一丝迟疑。
“吃吧。”杜灵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温柔，“姨在。”
小宝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夹着厚厚猪油和白糖的馒头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唔！” 外皮焦脆，内里绵软！滚烫的猪油瞬间在口中化开，混合着颗粒分明的白糖，形成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极致的油润、香甜、满足感！仿佛所有的寒冷、恐惧、委屈，都被这简单而霸道的美味瞬间抚平！
小家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纯粹的笑容。
杜灵芝看着小宝满足的吃相，又看了看手中另一块馒头片。她自己也拿起，咬了一口。
滚烫的猪油混合着白糖的颗粒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油得厚重。在前世尝遍珍馐的顶级厨神口中，这甚至算不上美味。但此刻，在这冰冷的清晨，在经历了至亲的背叛与围堵之后，这朴素的、甚至有些粗糙的甜腻和油润，却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穿透了所有阴霾，暖进了灵魂深处。
周五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杜灵芝眼中那丝稍纵即逝的柔软，看着郑小宝脸上满足的笑容。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转身，对着混乱的人群，对着地上濒死的杜为国，对着惊慌失措的杜军夫妇，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悲悯：
“抬走吧。”
“这人间的债，阎王殿前，自有清算。”
“莫要污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食堂后厨那依旧升腾着烟火气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郑重和悠远：
“……这口干净的灶台。”
杜为国那口污血，像一盆冰冷的脏水，泼熄了杜家最后的挣扎气焰，也彻底浇透了围观人群的心。工人们鄙夷的唾弃声和杜军夫妇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中，杜为国像条死狗般被抬往卫生所，结局如何，无人关心，也无人看好。杜家，在巫岩镇，己然成了“忘恩负义”“刻薄寡恩”的代名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