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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灵芝却首接打断了他，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杜军：“杜为国肝区剧痛如刀绞，夜里盗汗，尿液黄如浓茶，眼白发黄，牙龈出血，腹部胀硬如鼓，下肢浮肿。对不对？”
她每说一个症状，杜军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细节，正是杜为国现在的惨状！杜灵芝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她真去偷偷看过？
杜灵芝不等他回答，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调说道：“病毒性肝硬化晚期，失代偿期，肝腹水，门脉高压。唯一的生路是肝移植。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和巫岩镇的医疗条件，手术成功率不足两成。就算找到配型成功的肝源，术后排异和感染的风险，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刘美丽又落回杜军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却足以冻结灵魂的讥诮：“所以，你们现在这么着急地来逼我，是真心想救他？还是想让我这个‘不孝女’掏空家底，最后人财两空，你们好拿着剩下的钱，安心养你们杜家的‘新种’？”
“你……你胡说八道！”杜军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脸涨成了猪肝色。
“杜灵芝！你血口喷人！你……”刘美丽也尖叫起来。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杜灵芝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炸裂，“要钱？没有。要肝？”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小腹的位置，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告诉杜为国，我的身世就算他不说，我也会查清楚。”
最后五个字，斩钉截铁，如同最终的审判，狠狠砸在杜军和刘美丽的心上！也砸得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鸦雀无声！亲生女儿，当众宣告生父不配用自己的肝！这是何等冷酷的断绝！
杜军和刘美丽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惨白如纸。
“保安！”张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己带着保卫科的人站在了食堂门口，眼神冷冽地盯着杜军夫妇，“把扰乱经营、寻衅滋事的人，请出去！”
两个精壮的小伙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失魂落魄的杜军和还在尖叫的刘美丽架了起来，拖离了食堂门口。那场面，狼狈至极。
一场以“孝”为名的道德绑架闹剧，在杜灵芝冰冷的解剖和绝对的意志面前，如同肥皂泡般破灭。
食堂里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有些压抑。老马默默地将蜜膏分发给张阿婆等人。张阿婆接过蜜膏，看着杜灵芝依旧沉静的侧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带着老姐妹们走了。门口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那些目光里的探究、复杂、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却留了下来
“灵芝……”张全走到杜灵芝身边，看着她又拿起玉杵准备处理食材，看着她手腕纱布上洇出的更深血色，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闷痛难当。他想说什么，喉头却像被堵住。
“我没事。”杜灵芝头也没抬，声音平静，“起锅，烧水。老马，拿二十个鸡蛋。”
“鸡蛋？”老马一愣。
“嗯。新鲜的土鸡蛋。”杜灵芝将紫檀木匣打开，取出那九枚玉杵，一字排开在干净的案板上，温润的玉质在晨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泽。她眼神专注，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传来汽车引擎的熄火声。一辆挂着省城牌照、车身沾满泥点的黑色上海牌轿车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林书墨率先下车，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薄呢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温和，只是脸色比前几日更显苍白，显然伤势未愈。他快步绕到车后，小心翼翼地拉开后座车门。
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的老者，在林书墨的搀扶下走了下来。老者身形不算高大，但站姿笔挺，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文化人气质。他一下车，目光便如鹰隼般扫过食堂略显简陋的门脸，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门内那个正低头摆弄玉杵的清瘦身影上。
正是省城文化界泰斗、林书墨的父亲——林振邦！
“杜师傅，叨扰了。”林书墨扶着父亲走进食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家父亲自前来，一是为当面致谢救命之恩，二是……”他的目光落在杜灵芝案板上那排流光溢彩的玉杵上，眼底闪过热切，“想亲眼见识一下，杜师傅以玉杵引星图、调和造化的神技！”
林振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打量着杜灵芝，以及她手边那套价值连城的玉杵。当他看到杜灵芝手腕上那刺目的、洇着血色的纱布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张全看着林家父子，尤其是林书墨望向杜灵芝时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热切，心头那股闷痛瞬间化作了翻腾的醋意和强烈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挡在了杜灵芝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如同一堵沉默的墙。
杜灵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振邦审视的视线。对于这位省城大佬的到来，她似乎并无意外，也无惶恐。
“林老先生客气了。”她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即目光转向老马刚端来的一筐沾着草屑和鸡粪、新鲜无比的土鸡蛋，“正好，新菜初成，请林老先生品鉴指教。”
她拿起一枚鸡蛋，在手中掂了掂，感受着蛋壳的微凉和生命的脉动。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她拿起那枚青色、杵头尖锐如锥的玉杵，尖端沾取少许特制的香料粉（九味调和而成），凝神静气，手腕稳如磐石，竟对着光滑的鸡蛋壳，极其精细、均匀地点缀起来！
玉杵尖端在蛋壳上划过，留下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香料印记！如同在圆润的星球表面，刻画玄奥的星轨！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美感！
一枚，两枚，三枚……二十枚鸡蛋，在她指尖翻飞，玉杵精准点落！不过片刻，二十枚看似寻常的鸡蛋，蛋壳上己布满了细密繁复、蕴含《五味谱》调和之道的无形“星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