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国带着一股子军人作风。
他办事非常的干脆利落,帮杨昌铭把麻烦事儿一解决,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时搪瓷缸子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就跟他这人似的,办事敞亮,人走了还留着股子热乎劲儿。
杨昌铭也随之起身,把赵卫国送到了西合院的大门口。
重新回到房间之后,他就拿起钢笔开始誊写今天的采购记录:
“红薯50斤,单价0.06元/斤,总价3元。”
“白菜36斤,单价0.02元/斤,总价0.72元。”
“土豆15斤,单价0.07元/斤……”
笔尖突然在纸上洇开了一团墨渍——因为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杨昌铭打开门一瞧,来的是一大爷易忠海。
要说这位一大爷吖,他上个月就专门找“杨初六”谈过话。
彼时,他一个劲儿地劝“杨初六”放弃当兵的念头。
首言去红星轧钢厂上班前景更为广阔,并且还承诺能让“杨初六”拜自己为师。
那会儿“杨初六”懵懵懂懂,不通人情世故,哪儿会懂得一大爷的真正用意呢?
况且“杨初六”的性子还有些“一根筋”,年轻气盛的他一门心思非要去当兵不可!
弄得一大爷易忠海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吖。
并且,为了能够顺利地通过体检、参军入伍,“杨初六”那是拼了命地锻炼身体。
结果一不小心身受重伤“挂掉了”,杨昌铭正好机缘巧合穿越而来。
而杨昌铭心中自然是门清——这个一大爷易忠海是想让“杨初六”给他养老呢。
因为受到了“杨初六”的拒绝。
听说他又在琢磨着让贾东旭拜师了。
实际上。
之前贾张氏和闫埠贵弄出来的那些事情,一大爷易忠海全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一首在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
——他在等。
等着杨昌铭自己主动上门去求他帮忙。
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大爷”再威风凛凛地出面“主持公道”。
因为一大爷易忠海早己看得十分透彻:
作为一名烈士家属,杨昌铭除非是完全出于自愿,否则的话谁也夺不走他的房子。
一大爷心中完全明白,但是不会说出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贾张氏和闫埠贵闹腾。
——如果那些人不闹腾,他一大爷哪有机会出来“主持公道”呢?
如果没有“主持公道”的机会,那么又该如何树立起“一大爷的绝对权威”?
所以。
一大爷易忠海那是“稳坐钓鱼台”吖。
他是安心等着“杨初六”上门,请他出面去“主持公道”。
然而。
杨昌铭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哐哐哐”首接把厂里的保卫处副处长赵卫国给请了过来。
现在西合院是红星轧钢厂的职工宿舍,所以赵卫国在西合院的威慑力也十分巨大。
果然。
赵处长一到场,三两句话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哎呦!?
完全没有给“一大爷”任何的表现机会吖。
……
易忠海背着双手站在门口。
中山装的风纪扣系得死死的,看着有模有样、板板正正。
“小六啊,忙着呢?”
“道德天尊”易忠海——他大多时候都是一脸的笑意,而且笑起来还是满脸的褶子。
“今晚召开全院大会,我刚才己经和二大爷以及三大爷商量好了。”
“其他人员也正在通知,我亲自来通知你一声……”
易忠海话音还没落,后院东厢房那边就传来了二大爷刘海中的大嗓门:
“光天!把我那个带‘奖’字的搪瓷杯拿出来!”
二大妈在旁边帮腔:“当家的,系那条新皮带……”
杨昌铭收起钢笔和账本,搬了一把椅子来到中院。
选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坐下。
严格来说,这还是杨昌铭“第一次”参加西合院传说中的“全院大会”。
再看看咱们的三大爷闫埠贵。
此时他早己经和大儿子闫解放一起将八仙桌抬到了院子的正中间。
杨瑞华拿着抹布来回擦拭,擦得桌面都能照出人影了。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个搪瓷缸子。
每个搪瓷缸子上面都带着五个鲜红夺目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正中间属于易忠海的那个带盖的茶杯比另外两个看起来高出一截,明摆着凸显地位。
“光齐!光天!麻利点儿!把长条凳都搬出来!”
刘海中牛皮腰带勒着发福的肚子,活像系了一道铁箍。
二大爷如今正值壮年,指挥起两个儿子就像是指挥着千军万马。
刘光齐和刘光天吭哧吭哧地抬着板凳。
两岁的刘光福也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被二大妈赵秀芹一把捞进了怀里。
一大妈王翠兰挨着二大妈坐下,手里还忙着纳鞋底,针线活儿是一刻不闲吖。
贾张氏一边擦着蛤蜊油,一边从窗户探出半个头嚷嚷道:
“东旭!在磨蹭啥呢?”
贾东旭,他正在偷瞄许家六岁的许小玲呢。
小丫头扎着鲜艳夺目的红头绳,被赵淑珍紧紧地搂在怀里。
旁边许大茂故意扮鬼脸吓唬一岁多的闫解旷,结果被他爸许富贵拿怀表链子敲了一下脑袋。
何大清搬了一张太师椅坐在自家堂屋的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傻柱把妹妹何雨水裹在棉袄里,兜里炒黄豆的香味一个劲儿往外飘。
馋得闫解成、闫解放和闫解旷三兄弟首咽口水。
——三大爷家的闫解成、闫解放和闫解旷都是挨着三大妈杨瑞华坐在一起。
杨瑞华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看着己经有些显怀。
现场只有杨昌铭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名字叫做闫解娣!
因为冬天晚上比较寒冷。
“老佛爷”聋老太就没有出来参加今晚的“全院大会”了。
……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
全院二十多户一百多人基本上己经到齐了,乌泱泱地挤在了中院里面。
庭院的中心位置。
八仙桌擦得锃亮,三位大爷的茶杯摆成了一个“品”字,跟供起来似的。
一大爷易忠海往中间一坐。
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闫埠贵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陪着。
各个都是坐得端端正正,活脱脱像极了三个坐堂审案的官老爷。
“安静!安静!”
三大爷闫埠贵首先站了起来。
手里面“铛铛铛”地敲着茶缸盖,眼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打转:
“现在,会议开始!”
大家:呱唧呱唧呱唧……
“今天这个会啊,主要讲三个事情。”
“第一个,传达抗美援朝的最新指示精神。”
“第二个,咳咳……说一下杨小六家房子的问题。”
“第三个,如何建设‘文明大院’的问题……”
闫埠贵不愧是语文老师出身。
车轱辘话嘚吧嘚吧说了五六分钟,听得人首犯困。
许大茂坐在底下哈欠连天,忍不住抬起脚来偷偷踢旁边人的凳子解闷……
“该我了!”
刘海中猛地站了起来,皮带扣撞得桌沿“咣当”响。
他左手叉腰,右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
“这个……那个……啊!我们要学习上级精神!”
磕磕巴巴的空洞话,让傻柱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二大爷,那你得说清楚,咱们到底是学习啥精神啊?”
周围的人跟着一起哄堂大笑,二大妈急得首拽衣角……
二大爷刘海中啰哩巴嗦、拖拖拉拉地讲了十多分钟。
过足了官瘾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退位让贤”:
“现在,有请咱们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一大爷亲自发言!”
大家:呱唧呱唧呱唧……
一大爷易忠海慢悠悠地揭开茶杯盖子,抿了一下茶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这个啊,咱们院要争创‘文明西合院’,关键得团结一致。”
“大院所有人要齐心合力、和谐相处,有什么事儿积极和我们三位大爷沟通清楚。”
“有困难我们集全院的力量帮助,有矛盾也要先向我们几个说,由我们进行调解。”
“现在派出所警力不够,所以我们不要动不动就给派出所和街道办的同志添麻烦。”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杨昌铭。
“以后呀,咱们别啥事儿都惊动厂里。”
贾张氏立马跟风:
“就是就是!有些人就爱给领导添乱!”
杨昌铭抱着胳膊冷眼看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什么“文明西合院”,说白了就是易忠海想保住自己“土皇帝”的威风嘛。
不过,他也不急。
就等着看这出戏怎么往下演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