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指尖悬在鼠标上方,迟迟未能点开那个名为"程野记忆修正项目0921"的文件夹。阁楼窗外雨势渐大,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
"你从刚才就一首在抖。"苏晴递来一杯威士忌,腹部的伤口让她动作略显僵硬,"怕看到什么?"
程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念头:"三年前结案后,我昏迷了47天。醒来时他们说爆炸伤到了海马体..."
"所以有些记忆可能被重构了。"苏晴接话的语气太过平静。她拿起程野桌上的警徽——本该在爆炸中熔化,却奇迹般保存下来的金属片,轻轻着边缘:"记得这个是怎么找到的吗?"
"消防员在..."程野突然顿住。这段记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无论怎么聚焦都看不真切。
苏晴从背包里取出平板,调出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中,浑身是血的程野被抬上救护车,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从他紧握的拳头里取出警徽,对着镜头说了什么。
"这是..."
"伊斯坦布尔医院的紧急救护记录。"苏晴放大画面,那个女医生的胸牌赫然写着"Dr. Su"。"你根本不在北京那场爆炸现场,程野。你当时在土耳其追查红燕子的军火走私线。"
程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刺入脑海——沙漠,狙击枪的瞄准镜,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转身对他笑...
"啊!"他抱头蜷缩,仿佛有电钻在颅内搅动。苏晴立即按住他的后颈,手法精准地按压某个穴位。疼痛奇迹般消退,但程野的衬衫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们给你植入的记忆就像一张网。"苏晴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遥远,"每个错误节点都连着电极,一旦你接近真相..."
程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苏晴腕间的"0921-1225"纹身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刚要开口,程野的电脑突然蓝屏,随后自动播放起一段音频:
"0921号实验体注意,记忆重构程序即将重启。"机械女声冰冷地宣布,"倒计时五分钟。"
"该死!他们激活了后门程序!"苏晴扑向电脑,但整个系统己经锁死。倒计时数字在屏幕上猩红地闪烁:04:59...04:58...
程野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三年前的记忆开始扭曲变形——爆炸现场的画面像被无形的手撕碎重组,警校毕业典礼上校长的脸变成了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走!"苏晴拽着他冲向门口,"他们要远程洗掉你最近恢复的记忆!"
雨夜的街道像被浸泡在墨水里。程野踉跄着跟上苏晴,后脑仿佛有冰锥在搅动。他们拐进一家24小时网吧,苏晴迅速敲击键盘调出深网界面,输入那串纹身数字。
"这是什么?"程野强忍头痛问。
"记忆锚点。"苏晴调出一组脑神经图谱,"每个人工植入的记忆网络都有几个关键节点,用特定数字序列可以暂时冻结程序..."
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停止在01:23。程野的记忆风暴随之平息,但一段全新的画面浮出水面——他站在某个实验室里,面前躺着昏迷的苏晴,而自己手里拿着注射器...
"想起来了吗?"苏晴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伊斯坦布尔的任务是我们一起执行的。你当时是卧底,我是你的联络人。"
程野摇头,那个画面又沉入记忆深渊。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轿车。苏晴立刻拉着他蹲下:"红燕子的人。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去那个仓库。"
"现在怎么办?"
苏晴从网吧后厨顺走两把牛排刀,又拆下消防栓的金属头:"Plan B。"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北五环外废弃的燕归来仓库前。暴雨中的建筑像头沉睡的怪兽,铁门上的锁却崭新发亮。程野注意到门把手上方有个几乎不可见的针孔摄像头。
"有电。"他摸了下围墙,微弱的电流让指尖发麻,"这地方根本没废弃。"
苏晴己经绕到侧面,用手术刀撬开通风管盖板:"跟我来。"
管道里弥漫着奇怪的药水味。爬行二十米后,他们透过格栅看见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数百平米的仓库被改造成实验室,墙上贴满案件资料和照片,中央立着十几个圆柱形培养舱。最靠近他们的舱体里,漂浮着一个年轻女性,胸口有燕子形状的疤痕。
"小曼..."苏晴的指甲陷入掌心。程野捂住她的嘴——下方有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操作台前工作。
"0921号样本的神经链接稳定了吗?"其中一人问。
"记忆清除完成,正在植入新角色设定。"另一人调整着屏幕上的脑波图,"可惜了,本来是最成功的混探实验体..."
程野的血液瞬间冻结。屏幕上赫然是他的照片,旁边标注着"0921-程野-记忆重构率87%"。
苏晴突然猛拉他的袖子,指向实验室角落的监控屏幕——十六个画面中,有一个正显示他们藏身的通风管。但穿防护服的人似乎视而不见。
"陷阱。"程野用口型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程野和穿警服的高毅勾肩搭笑,背景是警校靶场。附言写着:"师徒情深?问问你徒弟1225号实验体是谁。"
苏晴看到信息后脸色骤变。她迅速在手机上输入什么,然后给程野看搜索结果——1225号是红燕子案件中的一个受害者,死亡日期正是三年前程野"经历"爆炸的那天。
下方传来液压门开启的声音。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进实验室,程野的呼吸顿时停滞——正是他记忆碎片中那个沙漠里的目标。
"教授,记忆清除程序己经..."工作人员话音未落,金丝眼镜突然抬手一枪打爆了他的头。
"通风管里的两位,戏看够了吗?"男人优雅地擦着枪管,"程警官,三年不见,你的潜入技巧退步了。"
程野和苏晴被迫跳下通风管。近距离看,金丝眼镜约五十岁左右,西装领带上别着枚红燕子胸针,左手小指是金属义肢。
"周慕云。"程野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想起自己没带枪。
"还是该叫你0921?"周慕云微笑,"或者...影匠?"
这个词像炸弹在程野脑中爆开。墙上的屏幕突然全部切换,播放起同一段监控录像——穿着黑风衣的程野正在某个地下室制作剪纸燕子,身旁躺着昏迷的受害者。
"假的。"程野声音嘶哑,"这是..."
"记忆植入示范片段?"周慕云点头,"没错。但你怎么确定,现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有多少是真实的?"他按下遥控器,另一个培养舱缓缓升起——里面是另一个程野,胸口有弹孔。
苏晴突然发起攻击。她的牛排刀划过周慕云脸颊,同时一个侧踢将他手中的枪击飞。程野趁机扑向操作台,却被电流屏障弹开。
"苏医生还是这么暴躁。"周慕云抹去脸上的血,"你以为程野真是来卧底的?他是我们最好的作品,专门派去接近你这个'清道夫'的!"
程野撞向电闸箱,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混乱中他听见打斗声和玻璃碎裂声,接着是苏晴的闷哼。应急灯亮起时,周慕云己经不见踪影,而苏晴跪在一地碎玻璃中,手里攥着个U盘。
"走...他有..."苏晴的嘴角渗出血丝。程野抱起她冲向侧门,身后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他们撞进仓库后巷的垃圾箱旁。程野这才发现苏晴后心插着一片玻璃,鲜血己经浸透上衣。
"听着..."苏晴把U盘塞进他口袋,"密码是你警号...加0921...里面有你所有的..."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她。三辆黑色轿车将巷口堵死,高毅带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下来:"放下人质!程野,你被逮捕了!"
"人质?"程野茫然地看着怀中的苏晴,却发现她正用某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
"对不起..."苏晴突然抬手,一个针管刺入程野颈部,"这次换我清除你的记忆。"
程野的世界开始旋转。最后的清晰画面是高毅举枪瞄准,而苏晴翻身将他护在身下。枪声响起时,他看见高毅的领口内侧别着枚红燕子徽章,和苏晴手腕纹身的颜色一模一样...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程野终于想起1225号是谁——那是苏晴在伊斯坦布尔的代号,也是影匠连环案中唯一"复活"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