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草庐,屋檐低垂,一盏风灯静挂檐下,晨光未透,灯火犹亮。
李掌灯起得极早。
他身形清瘦,神色温淡,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青衣,脚踩草履,腰间挂着一个破布袋。背后依旧那柄竹笈,却少有人去细看笈中之物。
每日鸡鸣,他便挑水烧药,劈柴熏炉,不言不语,做得自自然然。
“李道爷,昨夜那几个娃又咳得凶,老杨头也烧得厉害。”
邻村一老妇拎着竹筐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头发乱成一团。
李掌灯接过筐中几枚鸡蛋,淡声道:“我去看看。”
他提着药罐,背着水袋,步履轻缓,却不过一炷香便到了杨家屋檐下。
那几日村中湿气重,山泉带寒,又有几家孩童咳喘不止,有的老汉则发起高烧,不醒人事。
“道爷,不会是邪气作祟吧?”有人悄声问道。
李掌灯却只是淡淡道:“水雾瘴气滞于肺腑,山灵未动,邪未至。”
他说得平静,语调不高,却让人莫名安心。
只见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鼎,舀入三味草药,炉火生起不过半柱香,村中便溢出一股带薄荷香的暖意。
不知为何,那夜起,几个孩童咳得轻了些,老杨头烧也退了,次日还能摇摇晃晃地下地。
人们口口相传:“这李道爷有些道行。”
李星笙却未心安。
他夜里常在灯下独坐,不为修行,也不为入定,只为推演几张阵图残纸。
每晚他都将铜针刺入草庐地基之下,感应那微弱的灵脉引线。
“仍在动。”
引线并未停歇,它如一条地底游蛇,缓慢爬行,似在绕过村屋,引向更深之处。
“你藏得真深。”
他心中不语,只是缓缓记下脉线变动方位,与旧图一一重叠。
日子一日日过去。
村民渐渐接受了这位沉默寡言的“李掌灯”,孩子们喊他“灯爷”,妇人送他鸡蛋、野菜、芋根,老人让他在祠堂歇脚。
李掌灯从不多言,也不拒绝。
草庐前种了两株药草,一高一低;屋后却多了一道兽影,每日清晨自林而归,夜里静卧不动。
它是那只白睛豹,原本伤重濒死,如今己伤痊如初。村人只当是“山灵附庐”,无人敢近,反倒日日烧香投食,跪拜相谢。
而李掌灯从不解释。
某夜,山风再起,夜雾深沉。
李星笙独坐灯下,指间轻转一枚铜环,那是他从旧阵遗址里拾来的残阵锚点,极其细小,却嵌有微光——说明仍在与某物共鸣。
“你还在试图激活它。”
他低语,将铜环放回笈中,忽然眼神一动。
灵识微震。
屋后,白睛豹倏然起身,耳朵紧贴,低低发出咽声。
李星笙起身,提灯出门。
他站在草庐前,望着漆黑林边,眸光如水。
“来了。”
村中人不知,那夜林深处,有几道黑影一掠而过,避光敛息,如鬼魅般潜入地底。
白睛豹在林边慢慢潜伏,双目雪亮,守住一方无言的结界。
而草庐中,灯火不灭。
村人只知,那之后的几天,“李掌灯”的药越熬越香,病人越来越少。
没人知道,旧阵引线下,一道残脉己断。
某人布下的“试阵局”,正在被悄然瓦解。
而真正的“灯”,才刚刚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