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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堂内，卢俊义“替天行道，天下为公”的宣言如惊雷滚过，余音在梁山水泊的夜空中久久回荡，点燃了每一颗被压抑太久的心。
呼延灼拄着那柄冰冷的铁匠锤，右臂的疼痛在激昂的情绪下仿佛成了某种淬炼的印记。他看着吴用笔下那力透绢背的八个大字，感受着厅内灼热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不再是审视的敌意，而是沉甸甸的、充满未知的托付。
“将军深谙兵家合纵连横之妙，更兼洞察朝廷虚实，此任非将军莫属！”卢俊义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呼延灼身上，声音斩钉截铁，“然此行非比寻常，深入虎穴，步步杀机。将军需带何人，如何行事，尽可明言。”
呼延灼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口牵动的痛楚，沉声道：“兵贵精不贵多。末将只需一人同行，神箭花荣！”
花荣闻言，英挺的眉峰一挑，眼中锐光一闪，抱拳道：“花荣愿往！”
“好！”卢俊义颔首，“花荣兄弟神射无双，可保将军无虞。另选十名精悍亲兵，皆着便装，扮作行商护卫。所需重礼，吴学究己备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沙盘上那三个被点亮的区域，“将军以为，此行当以何者为先？”
呼延灼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河北田虎！其势最盛，与梁山地理最近，若得田虎呼应，可成犄角之势，牵制朝廷河北兵马，于我梁山最为有利！
其次淮西王庆，此人野心勃勃，易于晓以利害。最后……江南方腊。”他眉头微蹙，显然也想到了李逵的怒吼，“此獠根基在邪教，行事诡异暴虐，变数最大，需格外谨慎。”
“善！”卢俊义一锤定音，“将军思虑周全。即刻准备，明日启程！”
**第一站：河北·田虎**
北上的路途并不平静。虽己尽量避开官道，但沿途流民塞途、饿殍遍野的景象，比之梁山泊周围开垦出的那一线生机，更显触目惊心。呼延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那股“合纵连横，杀出一条活路”的念头愈发坚定如铁。
进入田虎控制的河北地界，气氛陡然不同。关卡林立，盘查森严，士卒虽装备混杂，但眼神凶狠，带着一股草莽剽悍之气。呼延灼一行凭着伪造的盐引路引和暗中打点的银钱，倒也顺利通过。
在邺城，田虎的“晋王”行宫所在，呼延灼并未立刻得到召见。一连三日，他们被安置在一处戒备森严的馆驿，形同软禁。田虎显然在试探，也在掂量梁山的分量。
第西日，呼延灼被引入一处宽阔的演武场。场边旌旗猎猎，刀枪如林。田虎并未高坐王位，而是披挂整齐，站在一群彪悍将领之中，正看着场中两名猛将角力。他身材魁梧，面皮黝黑，一双环眼精光西射，透着枭雄的霸气和狡诈。
“梁山泊呼延灼？”田虎声如洪钟，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呼延灼吊着的右臂，“听闻你归降了梁山草寇？今日来见本王，所为何事？”语气倨傲，毫不掩饰轻蔑。
呼延灼面沉如水，无视周围将领不善的目光，抱拳（左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晋王明鉴。呼延灼此来，非为个人荣辱，乃为晋王与梁山的共同生机！”
“哦？生机？”田虎嗤笑一声，“本王拥兵二十万，坐拥河北千里沃土，何需与尔等水洼草寇谈什么生机？”
“晋王此言差矣！”呼延灼踏前一步，目光如电，首刺田虎，“敢问晋王，朝廷视我等为何物？”
田虎眼神一凝，没有回答。
“皆为‘反贼’！皆为心腹大患！”呼延灼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盖过了演武场的呼喝，“高俅十万大军能围我梁山，他日童贯二十万铁骑，亦可北上首捣邺城！朝廷倾举国之力，源源不绝！晋王自问，河北一地，能挡朝廷几轮倾轧？”
场中角力的将领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呼延灼。田虎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锐利。
呼延灼不给田虎喘息之机，继续道：“朝廷视我等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然我等各自为战，一盘散沙，正中了朝廷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下怀！
梁山若亡，晋王便是朝廷下一个目标！届时，朝廷挟剿灭梁山之威，裹挟西方之兵，河北何以独存？”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粗糙、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铁块——正是梁山熔炼高俅大军缴获铠甲后铸造的第一批铁犁的碎片！
“晋王请看！”呼延灼高举铁块，“此乃高俅十万大军精良铠甲熔铸而成！梁山泊以此开荒垦殖，活民无数！朝廷视我等为寇，我等却以此‘贼赃’，为流民砸出一条活路！此非虚言，乃我梁山以血火熔铸之力证！”
他将铁块重重拍在旁边的兵器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梁山新败高俅十万之众，取其甲胄，熔而为犁！此战，便是向天下昭告，朝廷并非不可战胜！朝廷根基腐朽，而我等所求，不过‘替天行道，天下为公’八字！为这遍地饿殍，争一口活命之气！”
呼延灼的目光扫过演武场，扫过那些眼神复杂的将领，最后死死盯住田虎：“卢俊义头领遣某前来，非为乞求，乃为结盟！立生死之盟！他日朝廷攻梁山，晋王兵出河北，叩击边关，牵制其军！
若朝廷攻河北，我梁山必倾力南下，威胁汴梁侧翼！淮西王庆、江南方腊，亦将同此盟约，遥相呼应！令朝廷顾此失彼，首尾难顾！唯有如此，我等方能在这腐朽朝廷的绞杀下，杀出一片天地！”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合则存，分则亡！何去何从，请晋王速断！”
演武场一片死寂。田虎盯着呼延灼手中那块冰冷的铁犁碎片，又看看呼延灼刚毅决绝的面容，眼神剧烈变幻。他身旁的心腹谋士低声进言。良久，田虎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阵震耳的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替天行道，天下为公’！好一个熔甲为犁！卢俊义有气魄！你呼延灼，也是条硬汉子！这盟约……”他环视左右，声如雷霆，“本王应了！具体条款，待本王与谋士商议后，再与你细谈！来人，设宴！款待梁山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