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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的寒气浸透骨髓，陆砚之倚在潮湿的石壁上，额角冷汗滑落。沈青瑶的血虽然勉强压住了毒性，但右腿己麻木如灌铅，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
他低头看向被铁刺穿透的布靴，暗红斑块正顺着布纹蔓延，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还能撑多久？”沈青瑶的白绫缠住他手臂借力，剑尖警惕地扫过前方幽暗甬道。
陆砚之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沈女侠若肯借肩膀一用，再撑十里也不在话下。”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自小腿窜上脊背，他踉跄半步，险些撞上石壁凸起的兽首浮雕。
沈青瑶一把扶住他，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腕脉，瞳孔微缩：“毒入心脉了。”
她毫不犹豫地在洁白皓腕上又划出一道血痕，未等陆砚之惊呼，己将那染血的伸入他的口中。
剧痛如烈火燎原，陆砚之闷哼一声，却见青黑毒纹竟如退潮般从伤口处褪去，不见踪影。
“你的血为何……”他愕然抬眼，正撞见她仓皇收剑的侧脸。
“闭嘴。”沈青瑶扯下袖口布料裹住伤口，耳尖在穹顶萤石（夜明珠）的冷光下泛着薄红，“再耽搁就真成死人了。”
沈青瑶转身疾行，发间双头鸾鸟玉簪的金丝流苏突然偏向左侧（流苏中暗藏的磁针受甬道铁器牵引所致）——那里赫然立着一尊无字石碑，碑顶凹陷处积着暗红液体，形似半枚残缺的玉珏（为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沉积物）。
陆砚之强撑起身，指尖抚过碑面青苔。腐殖层下隐约露出人工凿刻的凹痕，他蘸取沈青瑶伤口残留的血迹（特殊矿物代谢物加速铜锈氧化），在苔藓覆盖处反复擦拭。
铜绿褪去后，竟显出一副精密的星宿仪轨图：北斗七星以精铁嵌丝勾勒，开阳星位置预留的凹槽内残留着硫磺结晶——显然是需要填入特定材质的触发机关。
“开阳属金，当以金属之物补位。”陆砚之扯下衣襟铝扣，碾碎后填入凹槽。
伴随着阶梯渗出的酸性水雾和凹槽内壁的朱砂涂层，金属碎屑与硫磺发生剧烈化学反应而冒烟，地宫穹顶传来齿轮咬合的沉闷声响。无字碑底部暗藏的铰链装置被激活，缓缓移开半丈，露出后方青铜铸造的阶梯。
“小心阶梯青苔！”沈青瑶剑尖挑落一块松动的铜砖，砖块坠入深渊的回声证实了下方空腔结构。
她将火折掷向悬梯侧壁，只见石缝间布满蜂窝状的蚀孔正持续渗出的沼气，遇火形成贯穿阶梯的火龙，幽绿鬼火映出阶梯扶手上密布的倒刺（铸铁蒺藜），表面淬炼的铜绿在高温下泛起诡异光泽。
沈青瑶的白绫如银河倒卷住陆砚之腰身，带他腾跃而下。陆砚之垂眸，望着她纷飞的裙裾翻涌似千堆雪，不禁失神。
“看路！”沈青瑶剑鞘猛击他肩头，三支淬毒铁蒺藜擦着耳畔钉入石壁。陆砚之这才惊觉，阶梯两侧暗孔中正不断射出机关暗器，若非沈青瑶以剑风扫落大半，他早己成了筛子。
螺旋阶梯尽头，一方血池映入眼帘。池中，九尊玄铁囚笼连接着锁链静静矗立，每一笼内都跪拜着白骨，颅顶皆插着锈迹斑斑的青铜箭簇。
池心石台上，一尊残缺的玉玺底座显得格外突兀，螭首缺失了右目，而那个缺失处正有微光流转。
“螭首缺目实为阴阳锁，你看底座残留的鎏金纹——"陆砚之蘸着血池水在掌心画出残缺纹样，"鸾鸟朝阳，螭龙逐月，需将螭首旋转至巽位！"
沈青瑶闻言将螭首倒转，螭首底部突然弹出三枚玉针（对应底座三孔机关）。当第三声机括咬合声响起，整座血池忽然浮现出北斗吞月图的倒影，池底十六根鎏金铜管突然折射入残阳，九条青铜锁链在水面投影中恰好构成地支方位。
“原来要配合天光水影......”陆砚之话音未落，池底突然传来九声钟鸣，每声都对应一个时辰方位。
穹顶裂缝形如浑天仪刻度，将申时三刻的冷光折射至血池（地宫穹顶镶嵌的萤石积蓄日光，在特定时辰释放冷光），竟使水面倒影的北斗与穹顶星图恰好完全重合。
就在重合的一刹那，血池骤然沸腾起来，九尊囚笼的铁链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齐齐绷首，与白骨一同沉入池底深渊。
然而，血池并未如预料般翻涌出恶灵，反而如活板门般下陷三丈，露出下层森然古墓的入口——青石墓门上浮雕着北斗吞月图，七星方位各嵌一枚铜钉，钉头雕成睚眦兽首，口中衔着锈迹斑斑的青铜锁链。
沈青瑶簪首暗藏的玉针突然轻颤，针尖荧光在黑暗中指向北斗天枢星的位置。陆砚之伸手按住铜钉，发现钉身刻满蝇头篆文：“龙隐北斗，虎啸天门。”
他指尖沿着篆文，忽然触到钉尾暗藏的凹槽——轻轻一按，顿时室内轰隆作响，声波震得铜钉缓缓转动。其余六钉应声亮起幽红磷火，北斗七星连成一线，墓门轰然中开。
第七星“摇光”位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表面覆着暗红辰砂（辰砂即朱砂，主要成分硫化汞，古代常用作防腐剂），身穿前朝禁军软甲，怀中露出一角羊皮，墨迹被血污浸得模糊，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可辨：“欲明乾坤，逢灰则显”。
陆砚之俯身拾起那角羊皮时，指尖突然触到铠甲内衬里冰凉的硬物——竟是一枚青铜虎符，通体泛着诡异的暗红，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液体浸泡而成，边缘的螭纹己模糊得如同融化的蜡痕。
陆砚之指尖触及青铜虎符的瞬间，铠甲内衬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嗒”声——尸体胸甲下方竟暗藏一枚簧片机关！虎符被取走的刹那，整具尸骸骤然下沉半寸，第七星“摇光”位的石板随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糟了！”沈青瑶的剑鞘己刺入裂缝，却止不住石板的崩解。
地宫穹顶轰然震颤，碎石如暴雨倾泻。原本沉寂的血池突然翻涌，九尊玄铁囚笼的锁链齐齐崩断，白骨裹着腥臭的池水喷溅而出。
“机关连锁！”陆砚之攥紧虎符，暗红斑块竟在掌心微微发烫，“这虎符是压阵之物，取走它便破了地宫平衡——”
话未说完，沈青瑶己拽住他后领疾退数步。青铜阶梯在身后节节坍塌，倒刺如毒蛇獠牙追咬而至。
她挥剑斩断一根缠向陆砚之脚踝的铁链，却见更多锁链从血池中探出，每根末端都拴着一小截残甲，甲胄缝隙间渗出暗红粉末，在与潮湿空气混合的瞬间自燃，幽幽磷火贴着锁链游走。就连陆砚之怀中的虎符也隐隐发烫。
“小心！”沈青瑶的白绫卷住即将塌陷的铜钉，借力时瞥见玉针荧光指向天枢星位：“去东北角！”她扯着陆砚之扑向摇光位的瞬间，一道墓门在蚀铜液的侵蚀中轰然倾倒，露出后方汹涌的暗河。
二人跌入墓门外的暗河时，最后一眼瞥见地宫全貌：北斗七星方位的七尊青铜鼎内沸腾的液体己漫过鼎身，将支撑柱蚀出蜂窝状孔洞。那些孔洞与阶梯石缝的蚀痕如出一辙，分明是同一条地下河千百年侵蚀的杰作......
暗河的水流裹挟着二人冲出山腹，夕阳正悬在断云峰顶。沈青瑶的白绫缠住岸边老松，借力将陆砚之拽上浅滩。远处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惊飞的沙鸥掠过血色残阳，在江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砚之仰面躺在卵石滩上，青衫浸透的江水正顺着衣角滴落。他望着天际最后一抹霞光，忽然低笑：“沈女侠这白绫若是浸了水，倒比蛇蜕还滑手三分，嘿嘿！”
“聒噪。”沈青瑶蹲在他身旁，背身拧着发间水珠，面容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异常柔和而坚定。
她的眉形修长如远山，眉尾轻轻上扬，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英气。
那抹眸光乍看像覆着薄霜的湖，细瞧才见深处藏着淬火后的星子——分明是烧过千山万壑的劫灰，却凝成了雪夜寒江里不灭的渔灯，让人一眼便陷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