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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芢推开 108 号房门，金属门板的吱呀声在环形走廊里荡开细微波纹。他没看离莫问留下的塑料袋，啤酒瓶与薯片袋碰撞的声响在身后模糊成背景音。此刻他只想躺倒，即便腕表指针刚划过七点 —— 这世界早被搅得疯狂，作息表那点墨线又算什么。
他并非世人以为的强迫症患者。锁舌扣入门框的瞬间，他扯松校服领带，动作带着种近乎发泄的随意。所谓 “精准” 不过是灵魂对无序的本能排斥：从襁褓里踢开歪斜的襁褓开始，这种刻进骨髓的厌恶就没停过。曾有人逼他 “改变”，用奖励或惩罚诱使他触碰杂乱，但厌恶感像藤蔓般越缠越紧 —— 不喜欢的事，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现在，他厌倦了。
校服被他随手扔在椅背上，褶皱在布料上洇开不规则的痕。他西仰八叉倒在床上，后颈撞到枕头时，听见弹簧发出沉闷的抗议。天花板的水渍在灯光下像团扭曲的星云，他盯着那片混沌，舌尖抵着上颚开始数数：“一、二、三、西、五……” 第五个音节落地时，意识己坠入黑暗。
又是那个逼仄的小房间。三面墙壁渗着潮气，顶灯在天花板投下蛛网似的阴影。三个黑影绕着床沿打转，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铁皮。
“今天轮到谁给‘%￥*’讲睡前故事了？” 左侧黑影的声音扭曲如旧磁带，尾音拖出细碎的电流声。
“贾芢，是贾芢！他现在叫贾芢，谁要是再说错，就罚他三个月不许讲话” 右侧黑影突然拔高语调，袍角扫过床沿时带起一阵风，他的表情迅速平缓“不过今天归我讲 —— 我要讲个垃圾场倒霉蛋的故事。” 黑影顿了顿，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要被接下来的故事笑得喘不过气。
“在宇宙最黑暗深处有个住在垃圾场的倒霉家伙，整天不是抱怨恒星太烫，就是嫌彗星尾巴扫了他的破沙发，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每个人都比他精致。某天他在废金属堆里扒拉出颗‘宝石’，亮晶晶的跟眼泪似的。他得意洋洋喊来三个朋友，结果那玩意儿是颗炸弹，裹着星光外壳的炸弹！爆炸的火光吞噬了三个朋友，也炸伤了他，于是宇宙里少个倒霉蛋和他的三个朋友，多了个孤独的倒霉家伙”
黑影猛地张开双臂，袍袖里漏出无数黑色颗粒，像爆炸迸溅的碎屑。“轰” 一声闷响在虚空中炸开。
另外两个黑影的轮廓剧烈晃动，脸上浮起古怪的苦笑 —— 那笑容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某种近乎解脱的麻木。
而床上的贾芢依旧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栗的影，但他的嘴角却有一丝笑意不留痕迹的消逝，仿佛是解脱，仿佛是释然，更仿佛正被这荒诞的故事拖进更深的梦魇，而在梦的深处，会不会有更多的荒诞故事正在被诉说、被演绎。
嘘！荒诞之神在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