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抗争的序章

防盗门开合的金属摩擦声像把生锈的锯子，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晓曼透过猫眼，看着穿米色风衣的志愿者苏然将染着雨渍的伞收进帆布包，指尖不自觉地着藏在内衣口袋的录音笔 —— 冰凉的外壳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汗渍，那是方才林哲摔酒瓶时，她蜷缩在床底死死攥住的“救命稻草”。“快进来！” 晓曼侧身让出玄关，女儿的婴儿车挡住了林哲摔碎的玻璃碴，锋利的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父亲当年砸碎母亲玉镯时飞溅的碎屑。苏然摘下沾着水汽的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墙上歪斜的婚纱照，晓曼下意识用身体挡住照片里林哲虚伪的笑容，后背撞上鞋柜发出闷响。“这些是关键证据？” 苏然翻开晓曼颤抖着递来的笔记本，泛黄纸页间夹着的医院诊断书、淤青照片和录音笔在台灯下摊开。晓曼盯着对方涂着素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想起母亲绣绷上翻飞的银针 —— 同样纤细的手指，一个在创造美好，一个在拯救破碎的人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溪镇老宅的深夜，母亲也是这样借着煤油灯的微光，将她的奖状小心翼翼地贴在布满裂痕的墙上。女儿突然在婴儿床里发出梦呓，晓曼箭步冲过去，却在触到摇篮的瞬间僵住 —— 林哲今早摔碎的玻璃奶瓶还躺在床边，尖锐的瓶口指向熟睡的孩子。她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回忆苏然刚刚说的话：“家暴取证要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让她想起绣坊后院那棵老梅树，每年冬天，母亲都会带着她捡拾飘落的花瓣，制成香囊。“我们可以联系临时庇护所。” 苏然的声音混着远处黄浦江的汽笛声传来，“但转移需要时间，这期间……” 话音未落，卧室门突然被撞开，林哲裹着酒气冲出来，额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晓曼条件反射地将女儿护在怀里，后背重重磕在五斗柜上，抽屉里藏着的《女诫》批注本滑落出来，母亲红笔写下的 “自立” 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什么人？” 林哲摇晃着逼近，打翻了桌上的水杯。苏然冷静地举起工作证，金属徽章在混乱中划出一道冷光：“反家暴联盟志愿者，建议你保持冷静。” 这句话却像点燃火药桶的火星，林哲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来，晓曼抱着女儿滚向一旁，瓷片擦过脸颊的刺痛让她想起高考前夜 —— 父亲摔碎茶杯时，飞溅的碎片也曾在她手臂留下同样的伤痕。混乱中，苏然迅速拨通报警电话。晓曼蜷缩在墙角，听着女儿剧烈的喘息声，感觉自己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飞蛾。她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丝线断了可以重绣，人心碎了……” 话音未落，警车的红蓝灯光穿透窗帘，在天花板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极了月溪镇暴雨前，闪电在老宅窗棂上跳动的模样。“跟我走。” 苏然拉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皮肤传来。晓曼跌跌撞撞地收拾重要证件，慌乱中将母亲寄来的蓝印花布包裹紧紧抱在胸前。下楼时，她回头望向亮着昏黄灯光的窗户，林哲的怒吼声混着警笛声在楼道里回荡，恍惚间竟与父亲当年追打母亲的场景重叠。怀里的女儿突然抓住她垂落的发丝，力道虽小，却让她清醒 ——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庇护所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晓曼抱着熟睡的女儿走进临时宿舍，墙壁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儿童画，其中一幅彩虹下的房子旁，用拼音写着 “妈妈我爱你”。她轻轻将女儿放在柔软的小床上，手指抚过崭新的床单，突然意识到这是女儿出生以来，第一次睡在没有恐惧的环境里。窗外，上海的夜空飘起了细雨，打在防护栏上发出轻柔的声响，像母亲在绣坊里哼唱的摇篮曲。苏然送来热牛奶时，发现晓曼正对着墙上的电话发呆。“可以给家人打电话。” 志愿者的声音很轻。晓曼握着听筒，听着月溪镇电话那头的忙音，眼前浮现出母亲佝偻着背在绣坊劳作的身影。拨号键的冷光映着她眼下的淤青，当电话终于接通，母亲带着睡意的 “喂” 字传来时，晓曼咬住嘴唇，生怕哭声惊醒熟睡的女儿。她望着窗外永不熄灭的霓虹，第一次觉得，这座曾让她感到窒息的城市，或许真的藏着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