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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泼洒在盛京的街巷上。苏月晴坐在马车里，指尖捏着萧策给的那张地图，边角己被冷汗浸得发皱。车窗外，赌坊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像一只只嗜血的眼睛，映得周围的石板路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姑娘，真要进去？” 听竹攥着手里的短刀，指节发白。她自幼跟着苏月晴，哪里见过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刚到巷口，就听见赌坊里传来粗鲁的笑骂声，夹杂着骰子落地的脆响，让人头皮发麻。
苏月晴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扫过赌坊门口的两个壮汉 —— 他们穿着黑色短打，腰间别着钢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往行人，正是地图上标注的 “明哨”。她放下车帘，声音平静：“周管事安排的人到了吗？”
“到了，在对面的茶馆候着。” 听竹低声道，“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西个暗卫，身手都好得很。”
苏月晴点头。母亲的暗卫训练有素，潜伏多年从未暴露，今晚正好派上用场。她从袖中取出那支玉牌，指尖在冰凉的玉面上 —— 这是她第一次动用暗卫，心里既有紧张，又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按原计划行事。” 苏月晴将地图递给听竹，“你带两人守在后门，若见有人运箱子出来，立刻拦下。我去地下室。”
“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听竹急道，“那里面太危险了！”
“听话。” 苏月晴按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你在外面接应，比跟我进去更重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最重要。”
听竹还想再说，却被苏月晴眼里的决绝堵住了话头。她咬咬牙，用力点头：“姑娘小心！”
赌坊里乌烟瘴气，烟味、酒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苏月晴穿着一身灰布男装，低着头混在人群里，袖口藏着把淬了的短匕 —— 这是萧策送的 “见面礼”，说对付寻常侍卫足够了。
她按照地图的指引，绕到赌坊后院。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个黑影，见她过来，低声道：“苏小姐，这边走。” 是周管事安排的暗卫之一，代号 “影一”。
影一引着她穿过堆放杂物的小院，来到一间破败的柴房。柴房的地面上有块松动的石板，掀开后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
“下面有三个守卫，换班时间是亥时三刻，还有一刻钟。” 影一递过来一盏油灯，“姑娘万事小心，我们在上面接应。”
苏月晴接过油灯，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洞口。通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稍不留意就会摔倒。她扶着石壁慢慢下行，油灯的光晕在前方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条蛰伏的蛇。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竟是个打通的石室，分了三个隔间。最外面的隔间堆着些破旧的木箱，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鼾声 —— 是守夜的守卫。苏月晴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绕过去，指尖的匕首泛着冷光。
第二个隔间空无一人，只在墙角摆着张矮桌，上面散落着些赌具，桌腿上刻着个模糊的 “三” 字 —— 又是三皇子的标记。苏月晴的心跳骤然加快，握着油灯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能肯定，军饷就在最后一个隔间。
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隔间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嗓音尖利，像极了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李德全。
“…… 这批军饷必须今晚运走，三殿下说了，明日一早就要送到城外的密营。” 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那些书信呢？都烧干净了吗？”
另一个声音粗哑的汉子答道：“放心吧李公公，除了给苏明哲留的那封‘凭证’，其余的都烧了。那老东西要是敢反水，咱们就拿那封信送他去见阎王！”
苏月晴的心猛地一沉。二叔手里还有封信？ 是三皇子用来拿捏他的把柄吗？
“动作快点！” 李德全催促道，“听说摄政王的人最近查得紧，别出什么岔子。”
脚步声渐渐靠近，苏月晴慌忙躲进旁边的木箱后面，屏住呼吸。油灯被她藏在怀里，只留一丝微光，刚好能看见两个黑影从隔间里出来 —— 正是李德全和那个壮汉，两人推着辆盖着黑布的推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然装着沉重的东西。
等两人走远，苏月晴才从箱子后钻出来，推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
隔间里堆满了银箱，月光从气窗透进来，照在银锭上，泛着冰冷的光。墙角的矮柜上，果然放着个紫檀木盒，锁着小巧的铜锁 —— 想必就是装书信的盒子。
苏月晴快步走过去，从发间拔下支银簪，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 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铺着红绒布，上面放着几封书信，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写着 “明哲亲启”，笔迹正是三皇子赵奕的！ 苏月晴抽出信纸，刚看了两行，脸色就变得惨白 —— 信里不仅写着挪用军饷的明细，还提到了 “苏夫人之死，需尽快灭口知情人”！
母亲的死，果然和三皇子有关！
她手忙脚乱地将书信塞进怀里，刚要盖上盒子，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德全尖利的叫喊：“不好！有异动！快回隔间！”
苏月晴心头一紧，知道是听竹他们动手了。她抓起油灯，转身就往通道跑，刚跑到门口，就撞见冲进来的李德全。
“抓住她！” 李德全指着苏月晴，脸色狰狞，“是苏月晴！她看到了军饷和书信！”
几个侍卫立刻拔刀围上来，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苏月晴握紧怀里的书信，知道绝不能被抓住 —— 这些证据，是扳倒三皇子、查清母亲死因的唯一希望！
她侧身躲过迎面砍来的刀，借着隔间的狭窄地形周旋，指尖的短匕划向侍卫的手腕，动作虽快，却终究是女子力气，渐渐落了下风。眼看一把钢刀就要劈到她肩上，忽然听见 “嗖” 的一声，一支羽箭从气窗射进来，正中那侍卫的手背！
“谁？！” 李德全惊叫着回头。
气窗被人一脚踹开，萧策的身影翻了进来，玄色夜行衣在月光下如同一道闪电。他落地时顺势踢飞两个侍卫，短刀出鞘，寒光一闪，己架在李德全的脖子上。
“李公公，别来无恙？” 萧策的声音带着冷笑，刀身微微用力，李德全的脖子上立刻渗出鲜血。
“萧、萧统领？” 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坐在地，“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萧策瞥了眼苏月晴怀里的书信，语气冰冷，“三皇子让你转移军饷，还想杀柳画屏灭口，这也是误会？”
李德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苏月晴看着萧策利落的身手，忽然明白他为何说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摄政王早就想扳倒三皇子，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她手里的证据，就是最好的契机。
“快走！” 萧策踢开挡路的侍卫，对苏月晴道，“外面有我的人，从气窗走！”
苏月晴刚爬上气窗，就听见隔间外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听竹的呼喊：“姑娘！这边！” 她回头看了眼被萧策制服的李德全，又看了眼那些堆积如山的银箱，忽然道：“军饷怎么办？”
“放心，会有人处理。” 萧策推了她一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月晴咬咬牙，翻身跳出气窗，落在听竹身边。暗卫们正与侍卫厮杀，刀光剑影中，她看见周管事带着人从巷口冲进来，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
“往东边走！” 听竹拉着她的手，在巷子里七拐八绕，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了。
跑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听竹才松开手，两人都喘得厉害。苏月晴靠在墙上，摸着怀里的书信，指尖还在颤抖 —— 刚才的惊险，比前世被诬陷时还要让人心悸。
“姑娘，您没事吧？” 听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苏月晴摇摇头，目光落在宅院的门匾上 ——“静心苑”，是母亲当年为了方便打理城南产业，特意购置的别院，没想到今日竟成了避难所。
“把书信收好。” 苏月晴将信交给听竹，“这是最重要的东西，绝不能丢。”
听竹刚把书信藏进暗格，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苏月晴走到门边，问：“谁？”
“是我。” 萧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月晴打开门，见他肩上缠着块白布，渗着暗红的血迹，显然是刚才打斗时受了伤。她侧身让他进来，皱眉道：“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萧策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落在苏月晴身上，“书信没被抢走吧？”
“没有。” 苏月晴转身去取药箱，“军饷呢？李德全抓到了吗？”
“军饷被扣下了，李德全自尽了。” 萧策的声音沉了些，“他嘴里藏了毒，没等审问就死了。”
苏月晴拿着金疮药的手顿了顿。三皇子的人，果然个个都带着死士的狠劲。
她走到萧策身边，替他解开肩上的绷带，伤口很深，像是被刀砍的。她蘸着烈酒清洗伤口，动作却很轻：“为什么不躲？”
萧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月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柔和。他喉结动了动，低声道：“当时…… 顾不上。”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只有烈酒碰到伤口的 “滋滋” 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苏月晴包扎好伤口，刚要收回手，却被萧策一把抓住。他的掌心很热，带着战斗后的粗粝，与她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苏月晴，” 萧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母亲的死，比你想的更复杂。三皇子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苏月晴猛地抬头：“你知道是谁？”
萧策看着她急切的眼神，缓缓松开手，从怀里掏出块玉佩 —— 玉佩是白玉质地，上面刻着半朵莲花，与苏月晴母亲留下的那半块，恰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莲！
“这是……” 苏月晴的声音因震惊而发颤。
“你母亲当年救的将军，是我父亲。” 萧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带着深深的沉痛，“他临终前说，苏夫人的莲纹玉佩，另一半在‘那个人’手里。而‘那个人’，正是当年下令让三皇子动手的人。”
苏月晴攥紧那半块玉佩，指尖冰凉。母亲的玉佩，她从小看到大，却从未想过另一半竟在萧策手里，更没想过这玉佩竟藏着如此重要的秘密！
“‘那个人’是谁？” 苏月晴追问，心脏狂跳不止。
萧策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试探：“你真想知道？ 那个人，可能是你最意想不到的人。甚至…… 是你现在还信任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比如，你的父亲，礼部尚书苏博文。”
苏月晴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案上，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父亲？ 怎么可能是父亲？
他是母亲的丈夫，是她的亲生父亲，怎么会害死母亲？
苏月晴看着萧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声音因震惊而颤抖：“你胡说！我父亲不可能害我母亲！你有什么证据？”
萧策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半块莲纹玉佩放在桌上，转身走向门口。
“信不信由你。” 他的声音在月光里回荡，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明日一早，摄政王会在府中‘宴请’你父亲。苏小姐，要不要来看看，你父亲面对军饷和书信时，会是什么反应？”
说完，他推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苏月晴一个人，站在满地的月光与碎片中，浑身冰冷。
父亲…… 真的是他吗？
那封提到 “苏夫人之死” 的信，父亲到底知不知道？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苏月晴看着桌上的半块玉佩，忽然觉得，母亲的死，二叔的背叛，三皇子的阴谋，或许都只是冰山一角，而水面下隐藏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都要查清楚。
哪怕，真相的背后，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人。
明天的摄政王府之行，她必须去。
不仅是为了那些军饷和书信，更是为了查清，父亲到底是不是那个 “意想不到的人”。
夜色渐深，静心苑的灯亮了一夜，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