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抱着文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溜回自己的小隔间工位。
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陈庭平稳无波的声音。
“阮助理,时总吩咐,给你点的醒神汤到了,在前台。”
醒……醒神汤?!
阮棠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
他到底要提醒她多少次昨晚的醉态啊!
她硬着头皮去前台拿。
是一个精致的保温壶。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一股浓郁又有点古怪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碗液体。
阮棠:“……”
这确定是醒神汤,不是送走我的孟婆汤?
她捏着鼻子,带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悲壮,把那碗味道诡异但确实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的汤灌了下去。
刚灌完汤,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APP的推送通知。
她点开一看,瞳孔瞬间地震!
一条来自时氏财务部的工资扣款通知!
金额后面跟着一串让她眼前发黑的零!
备注清晰明了:定制西装清洗及特殊污渍处理费。
阮棠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刚刚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灰飞烟灭!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午休?
醒神汤?
都是麻痹她的糖衣炮弹!
这资本主义的资本家!
吃人不吐骨头!
一件衣服洗个水渍要这么多钱?
他那是用金盆玉液洗的吗?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扣款数字。
不要脸!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虽然她大把钱,呜呜,可这时序也太不要脸了!
哥哥,我快坚持不住了!
“呜……”
宿醉的头疼跟胃疼还有和巨大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特别是这会胃难受得紧。
突然好想哥哥。
这时候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呜呜呜…
阮棠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下来。
砸在面前那几份需要录入的报表上。
她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认命地打开电脑,手指颤抖着开始敲键盘。
眼泪模糊了屏幕,报表上的数字在她眼里都变成了一个个“命苦”的词。
伪君子!
大魔王!
吃人的资本家!
头好痛!
肚子好饿!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诅咒着那个办公室里的男人,一边悲愤地敲打着键盘,好像键盘就是时序那张可恶的俊脸。
小小的隔间里,充满了弱小、可怜、无助,但还要努力打工还债的悲凉气息。
而总裁办公室内。
时序听着内线电话里陈庭低声汇报。
“阮助理拿到醒神汤了”
“阮助理好像……哭了”。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声响,但并非完全密不透风。
时序正专注地看着一份并购案的财务分析。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叩、叩”声。
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小兽呜咽般的抽泣声,极其顽强地、丝丝缕缕地钻过门缝,飘进了他高度集中的听觉范围。
那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委屈,像羽毛一样,却精准地搔刮在他原本平稳的心弦上。
敲击桌面的指尖,蓦地停住了。
时序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复杂的财务数据流上。
但那些跳动的数字好像瞬间失去了清晰的轮廓。
他微微蹙起眉头,不是因为被打扰,而是因为那细碎的哭声,让他感到一种……极其陌生且不受控制的烦躁。
是阮棠。
毫无疑问。
除了她,没人敢在总裁办外制造这种“噪音”。
几乎在声音钻入耳朵的瞬间,时序的脑海里就自动播放起昨晚的画面……
她醉眼朦胧地控诉他“不识货”,在卫生间抱着马桶撕心裂肺地吐,被他拎起来时像只受惊的兔子,最后抱着那件卡通外套缩在沙发上的可怜样……
以及刚才,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巨大黑眼圈,穿着那件可笑的卡通外套,像个等待审判的小犯人一样站在他面前,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惊惶。
还有那条他亲自授意财务部发出的、金额合理但足以让她肉疼很久的扣款通知。
陈庭的内线汇报言犹在耳……
“阮助理好像……哭了。”
那细微的抽泣声,仿佛带着钩子,一下下牵扯着他某根从未被触动过的神经。
他讨厌失控的感觉,尤其讨厌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属于他人的情绪所影响。
时序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屏幕上的数据。
然而,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顽固地穿透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壁垒。
哭什么?
简历造假的是她,在云端会所大放厥词的是她,泼他一身水的也是她。
扣款天经地义!
他试图用冰冷的逻辑说服自己,那点烦躁只是源于被打扰。
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刚才抱着文件离开时,那单薄得像张纸的背影,以及她强忍恐惧、鞠躬道歉时,后颈露出的那一小截脆弱的弧度。
又想起记忆中那个古灵精怪的脸。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的低语从薄唇间逸出。
他猛地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行。
这哭声……太吵了。
吵得他无法思考。
作为一个追求效率的决策者,他需要立刻解决这个噪音源。
时序沉着脸,再次拿起内线电话,首接拨给了财务总监。
电话接通,他言简意赅,声音比平时更冷冽几分。
“刚才发给阮棠的扣款通知,撤销。费用走我的私人账。”
电话那头的财务总监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对这个针对一个小助理的、老板亲自下达又亲自撤回的指令感到错愕,但他反应极快。
“是,时总。我立刻处理。”
挂断财务的电话,时序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停顿了一下。
指尖悬在内线连接阮棠座机的按键上方,只差毫厘。
让她进来?
告诉她不用赔钱了?
看着她哭得红红的兔子眼,然后……说什么?
“别哭了,钱不用赔了”?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也显得太过……
刻意。
而且,以她那跳脱的脑回路,搞不好会脑补出更离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