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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门被铁链绞死的声音像铡刀落下。林晚扑到门缝边，只见赌坊管事的皂靴踏过满地狼藉，袖中假金镯的轮廓在晨光里突兀地支棱着。王氏瘫在鸡窝旁嚎哭，咒骂声裹着鸡粪的酸臭钻进柴房：“丧门星造的孽啊——”
冷汗浸透麻衣。林晚猛转身扑向墙角草堆，陶瓮里的菌液己凝成墨绿胶冻。指尖戳入胶体，黏稠的触感让她心沉——**曲霉菌过度繁殖，纤维素分解酶活性衰竭！** 前世实验室的警报声仿佛在耳边炸响：**菌群失衡，发酵终止！**
“砰！”斧刃劈在墙洞的闷响震落梁上灰。王氏疯魔的嘶喊穿透土墙：“老虔婆再递东西，砍了你的手！”杜婆婆刮砖的急响戛然而止。
绝境如碱液蚀心。林晚攥紧霉变柿饼，菌丝缠上虎口的灼疤。目光扫过被泼脏的素纸，“林周氏”三字被污水晕成血泪状。她突然撕下污纸塞进嘴里狠嚼！粗粝的纤维混着污水下咽，喉间突涌腥甜——碱液烧灼的旧伤崩裂了。
血滴进菌液胶冻的刹那，奇迹陡生。墨绿胶体嘶嘶泛起血泡，表层迅速液化！林晚瞳仁骤缩：**血红蛋白含铁离子，正是纤维素酶的活性催化剂！** 她咬破舌尖将血唾啐入瓮中，胶冻肉眼可见地融成深碧色浆液。
生机稍纵即逝。林晚劈开青皮竹条，竹纤维雪絮般撒入血菌液。浆液翻腾如沸，纤维以惊人的速度分离舒展。她撕下内衫布条作滤网，血竹浆淅沥沥渗出——成色竟比首张素纸更莹润！
“开门！”张屠户的咆哮震得门板发颤。林晚急将滤网压进湿泥定型，转身却撞翻陶钵。残余血菌液泼溅在石灰窑壁上，嗤嗤腾起白烟。窑壁被蚀出蜂窝般的孔洞，日光从孔中漏入，恰照在昨日藏好的秤杆上。
三道刀痕在光斑下狰狞如伤口。林晚鬼使神差抚过刻痕，父亲临终的呓语忽在脑海炸响：“...分层...蒸煮...”她触电般抽回手，秤杆顶端悬绳的凹槽里，积着黑褐色的陈年污垢——是桐油！**分层蒸煮法需油膜隔绝空气...**
院门轰然洞开。林晚抓起滤网浸入残余血菌液，又猛将秤杆捅进石灰窑！窑底余烬被搅起，暗红火舌舔舐桐油凹槽，青烟腾涌如毒龙。
“妖女放烟！”张屠户踹门而入。林晚在浓烟中嘶喊：“滤纸将成！烟气是秘法！”她佯装搅拌陶瓮，实则将滤网塞进窑口热灰。张屠户独眼被烟熏得泪流，剁骨刀胡乱挥砍：“交出滤纸！”
刀锋削过林晚鬓发时，窑中忽传清越裂响。众人惊望，只见窑口热灰里缓缓升起一张纸——青碧如初春新竹，纸面浮着血丝般的天然纹路！
“血...血符纸！”王氏尖叫后退。赌坊管事却夺过纸迎光细看：日光穿透纸背，竟显出极淡的“福寿”二字水印！那是林晚用血菌液在滤网写的字，纤维吸附血红蛋白后形成的天然暗记。
“祥瑞啊！”管事山羊须狂抖，“赵家老太君做寿正需此物！”他袖中假镯哐当坠地，枯爪首指林晚：“每日二十刀，抵债！”
锁链再响时，林晚瘫坐在地。掌心黏着窑灰与血痂，而那张血竹纸正在管事袖中沙沙作响。忽有碎桑叶从残破墙洞飘入——杜婆婆还活着！
***
三更月冷。林晚舔净指尖血渍，将新采的青竹削成篾丝。秤杆横在膝前，桐油垢被刮进陶碟。她以发簪蘸油，在竹篾上薄涂一层，投入瓮中时油膜隔绝了菌液。**分层处理法启动！**
“咳咳...”正屋传来幼童撕心裂肺的咳喘。王氏的哭求声隐约飘来：“...神医开价五十贯...”林晚搅动纸浆的手忽顿。五十贯？够买下整间纸铺！她望向窗缝外王氏佝偂的背影，一个冰冷的计划浮上心头。
五更梆响，林晚叩响门板：“我能治咳疾。”王氏眼肿如桃，劈手欲打：“你咒我儿！”林晚闪身亮出陶碟，碟中褐膏混着几缕青绿纤维——正是杜婆婆昨夜偷渡进来的枇杷叶。
“枇杷膏三钱，加竹沥五滴。”她将药膏拍在窗台，“清肺热，化痰涎。”见王氏迟疑，又补一刀：“赵家愿出百贯买此方。”
药膏被疯抢入屋。林晚倚门冷笑，枇杷膏是真，但竹沥取自未处理的霉竹——含剧毒黄曲霉素！她要王氏亲尝希望破灭的滋味。
日上三竿，院门被拍得山响。赵掌柜手持血竹纸闯进，山羊须激动得：“此纸可能染三色？”林晚心头电闪：**分层处理的竹浆，正宜分色染色！**
“能。”她斩钉截铁，“但需三十贯定金。”赵掌柜袖中甩出钱袋，沉甸甸的铜腥气弥漫。王氏扒着窗棂窥视，眼珠黏在钱袋上。
待赵掌柜离去，王氏饿虎般扑来：“钱给我！”林晚却将钱袋掷进石灰窑：“定金是假，得交货才作数。”窑灰腾起淹没了钱袋。王氏尖叫着掏灰，林晚冷眼旁观。昨夜她算准风向，在窑顶藏了包朱砂粉——此时正随气流飘落！
“天罚啊！”王氏指着满头满脸的红灰嘶嚎。林晚悄然退后，袖中滑出染缸顺来的靛蓝料。时机己到，真正的杀招该出手了。
她将分层竹浆分装三瓮：一瓮混朱砂，一瓮调靛蓝，一瓮留本色。三色浆液在晨光下滟滟生辉。王氏突然从灰堆里抬头，抓起脏水桶泼向陶瓮！
“我的纸！”林晚佯装惊惶扑救。脏水混入三瓮浆液，朱红与靛蓝迅速污浊。王氏快意大笑：“丧门星配脏水，正好！”
林晚垂首掩住唇角冷笑。泼天脏水含大量杂质，反而促成纤维絮凝——当三色浊浆被依次舀入滤网，奇迹在日光下绽放：朱红层凝成霞光，靛蓝层沉作夜空，本色层透如薄冰。三层湿纸叠压的刹那，污水中的悬浮微粒在夹层形成星子般的闪光点！
“流...流霞笺？”赵掌柜去而复返的惊叫劈入院中。他颤抖着捧起三层湿纸，纸背在日光下透出银河般的碎光。
林晚背靠石灰窑，指尖捻着染缸顺来的靛蓝渣。秤杆静静躺在脚边，三道刀痕浸着脏水。父亲当年刻痕明志时，怎会想到女儿正以污秽为彩墨，在这吃人世道，拓出一片惊世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