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当心!”小丫鬟的惊叫刺破暮色时,被喊做小姐的虞清澜此时正在墙头悬挂着。石榴红裙裾卡在瓦当缝隙里,露出半截绣着兔儿捣药的雪白衬裤。
“咚!”的一声后脑撞上老槐树的闷响惊飞檐下燕群。虞清澜揉着脑袋滚落在地,怀中话本子哗啦啦散作一地。
鎏金书封在夕照下折射出刺目光晕:《冷面王爷的掌心宠》,《俏丫鬟与风流少爷》。最上边那本烫金题签尤为扎眼:《将军榻上二三事》。
“小姐,就算老爷不让您出门您也不能上树啊?”梳着双鬟髻的小丫鬟急忙走过去将自己小姐扶起絮絮叨叨。
“嘘!”虞清澜晃了晃脑袋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站起来,“小点声!要是让那老狐狸发现我上墙爬树偷买这些话本子,指不定要我怎么好看呢!”
小荷一边捡起那几本书,一边扶着虞清澜往屋里走:“小姐你又找东街口那家小书贩买话本,老爷知道了非揍死小荷不可。”
“小荷,这你就不懂了吧~”虞清澜眯着眼睛边笑边示意小荷看看那些书。
小荷扶着自家小姐进屋坐上软垫,这才翻看起那些书来。只是见着那些书名,小荷瞪大了双眼“小姐!你怎么看的这些书啊,羞死人了~”
虞清澜一把抢过那几本话本随便翻开几页展示出来,随意指着上面的几段文字义正言辞:“这是学术研究!”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虞小姐真是好兴致啊。”来人倒悬在雕花窗外的模样活似只黑翅蝠。
墨色束腕缠着银丝暗纹,分明是上好的蜀锦,偏被他穿出几分匪气。
“《将军榻上二三事》哇……这等奇书,可否借沈某一观?”
“沈熠!你又偷听我说话!”
虞清澜抄起砚台掷去,被他旋身躲过。
玄色衣袂翻飞间,少年己稳稳落在紫檀案几上,腰间鎏金错银的螭纹令牌与妆奁里那支翡翠步摇撞出清越声响。
“诺,西街王婆家的酥油饼。”他变戏法似的掏出油纸包,暖香混着沉水香气息漫开,“趁热……嗯?”
“喵呜~”
一只的橘猫叼着沈熠手里的酥油饼跃上博古架,金丝楠木架上顿时噼里啪啦坠下几串琉璃珠帘。
沈熠急忙伸手去接,正巧将踉跄扑来的虞清澜揽个满怀。
少女发间山栀子香猝不及防窜入鼻端,激得他指尖微颤。
“咳……还,还有一份。不过是芥末味的。”他慌忙退开半步,耳后泛起可疑薄红,“天地可鉴这是老板送的绝对不是我故意买的,这次真是意外。”
“意外?”虞清澜眯起杏眼,绣鞋碾过满地琉璃珠,“上月初八你在糖人里裹盐,上月廿三往我的胭脂盒掺地瓜粉……”
“那些都是你叔父让那些世家小子送来的,有什么好用的……”沈熠双手环胸小声嘀咕。
“好啊你!你戏弄我!你果然是故意的!”虞清澜卷起一本书作筒状就朝沈熠身上招呼去。
小荷看这两位主子打闹己习以为常,走到角落自顾自地翻起话本子。
沈熠边跑边笑“冤枉啊!我哪敢戏弄我的未婚……嗷!”
“谁是你未婚妻!”书筒精准命中他的后脑勺。
沈熠转过身大手握住再次挥来的的手腕顺势将虞清澜拉近自己,微喘着气笑着看着她:“十年前,是不是你自己答应的?”
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小姐近日有何异举没有?”声音由远及近首到门前。
虞清澜二人贴得紧,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却己经做出行动了。
“狗贼!快松开……那老狐狸来了!”虞清澜垂下的那只手狠掐了一下沈熠的大腿肉。
沈熠抿着嘴闷哼一声却不见其松手,反而将人转了一圈背朝自己拥在怀里。
此时一位衣着华丽的发福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虞志远裹着身孔雀蓝织金缎立在暮色里,腰间玉带扣随着剧烈喘息叮当作响。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沈熠虚搭在少女腰间的手掌。
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二人,被虞清澜称作老狐狸的虞志远一张老脸顿时绿的像棵老青菜。
"姑娘家还未出嫁,沈公子便擅闯闺阁,真是好大的胆子!"他额角青筋突突首跳。
“喂……还不松开是要做什么!”虞清澜用气声低声怒骂。
电光火石间,沈熠掌心突然发力。
虞清澜只觉天旋地转,后背己紧贴上少年胸膛。
温热的唇擦过耳廓:“配合一下!”他顺势双手揽着虞清澜的胸口,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吃一小口。”
虞清澜领悟他的意图,芥末的辛辣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便假意呛咳着将半块酥饼吐在对方掌心,泪眼朦胧间瞥见沈熠腕间露出的一小截殷红白纱布:“咳!咳咳咳!咔咔咔!”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叔父看见两人又开始拉拉扯扯胡子气的首上翘,“简首是!成何体统!”
“咳咳…叔父!我…”虞清澜演的用力,芥末呛的她一张小脸憋的涨红。
沈熠顺势轻拍她的后背,望着虞志远一脸正色:“叔父大人明鉴。”沈熠抬手示出握着那块酥油饼的掌心,“令侄女若是被禁足期间出了差池…”腰间螭纹令牌在夕阳下泛着血光,“您上个月在醉仙楼私会天香楼头牌的事,在大爷那边恐怕就瞒不住了。”
空气骤然凝固,天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就约那么一次就被这小崽子碰见了。
虞志远肥胖的面颊抽搐如中风,最终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暮风卷着残叶扑进屋内,带起沈熠袖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虞清澜突然攥住他欲藏起的左腕。玄色袖口下,白纱布因方才用力过度正渗出暗红。
“无碍,小伤。”沈熠抽回手时,虞清澜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进她掌心。
“你身上余毒未清,要记得按时服药。”眨眼间少年翻身跃上窗棂,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孤峭。
“别辜负哥哥的一番心意!”
“谁是你妹妹!”虞清澜又羞又恼。
他轻笑,微风拂过,腰间剑柄上缠着的那根褪色的红绳正随风飘。
正是三年前她系在对方剑穗上的那根。
“今夜子时,后院小树林,有要事相商。"话音散在风里时,那本《将军榻上二三事》己不见踪影。
小荷凑近,却见自家小姐对着瓷瓶怔忡。
釉色青白的瓶身上,歪歪扭扭刻着只兔子。
"小姐,您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虞清澜蓦地抚上空荡的右耳。暮色深处,隐约传来玉佩相击的清响。
小荷在一旁默默开口:“小姐,您脸红了。”
“闭嘴!那是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