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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画室里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松节油。
唐牛僵立在高台之上，像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劣质雕塑。汗水沿着鬓角、脖颈、脊椎沟壑一路蜿蜒而下，在纯黑T恤上洇开大片深色的、湿漉漉的版图，紧紧吸附着皮肤，带来冰凉而黏腻的窒息感。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带着颤抖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
目光却像被磁石牢牢吸附，死死钉在画板的方向。
苏晚晴握着画笔的手，稳定得如同机械臂。那蘸饱了温暖浅棕黄的笔尖，在粗糙的画布上流畅地涂抹、覆盖，勾勒着他躯干的大块面。那颜色……那该死的、如同某种短腿犬科动物蓬松皮毛的颜色！正一点点、无情地吞噬着炭笔定下的、属于“唐牛”的轮廓！
恐惧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疯狂蔓延。人形柯基……她真的在画人形柯基！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认知上，让他灵魂都在战栗。他想尖叫，想质问，想从这该死的高台上跳下去，夺路而逃！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钉死在原地——系统的惩罚如同悬顶之剑，那“萌化畸变”的恐怖画面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让他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艺术形象”在画布上朝着不可逆转的、充满羞耻的方向滑落。
就在这极致的煎熬中，【微表情解读（初级）】的提示如同冰冷的溪流，持续不断地在他混乱的意识里流淌：
【目标B（苏晚晴）颈部肌群：喉部再次出现轻微、快速吞咽动作（频率：30秒/次，解读：持续生理性紧张/兴奋）。】
【目标B（苏晚晴）面部微循环：双侧耳廓毛细血管网持续扩张，血氧饱和度提升！】
【目标B（苏晚晴）耳廓温度红外感应：持续升温！当前峰值：较初始值提升2.3摄氏度！】
【综合判定：目标处于极端专注状态，伴随强烈创作冲动与显著……生理性脸红反应！】
脸红！
唐牛的目光如同被牵引的提线，猛地从画板上那刺目的浅棕黄，上移到苏晚晴的侧脸。
巨大的落地窗外，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她微微低着头，乌黑发髻下，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半掩着那小巧玲珑的耳廓。
然而，此刻，那半掩的莹白，正被一种惊心动魄的、如同燃烧熔岩般的深绯红彻底覆盖！那红，浓烈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从耳尖一首蔓延到耳垂，甚至隐隐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与她此刻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专注到忘我的神情，形成了最极致、最诡异、也最令人心悸的反差！
那抹深绯红，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唐牛因恐惧而冻结的思维。她画得……脸红了？画一只人形柯基……画到脸红？！
荒谬！耻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见鬼了的、被那抹惊心动魄的绯红所牵引的悸动！
就在唐牛被这极致的反差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时，苏晚晴的画笔移动到了他的头部区域。
她没有丝毫犹豫。那支蘸满了浅棕黄颜料的画笔，落笔干脆、毫不犹豫地……在他画中轮廓的头顶两侧，涂抹出了两个……圆润的、毛茸茸的、带着明显犬科动物特征的凸起！
柯基耳朵！
唐牛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她真的画了！她真的把他画成了一只顶着狗耳朵的人形柯基！就在这严肃的画室里！当着其他学生的面！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部，他的脸颊也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滚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剃得发青的头皮都在发麻，仿佛那两只画上去的狗耳朵真的要从他脑袋两侧破皮而出！
就在他因为极致的羞愤而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时——
异变陡生！
画板前，一首专注于涂抹那两只“狗耳朵”的苏晚晴，身体猛地一僵！
她握着画笔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啪嗒！”
那支蘸满浅棕黄颜料的画笔，从她骤然脱力的指尖滑落，笔杆砸在调色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滚烫的颜料飞溅开来，在她干净的工装裤上留下几道刺目的污痕。
整个画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其他几个原本在各自画架前忙碌的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纷纷停下手中的笔，惊讶地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中央区域。
苏晚晴没有去管掉落的画笔，也没有理会溅到身上的颜料。她整个人如同被冻结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握着空气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有她的肩膀，在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
下一秒，在唐牛以及所有学生惊愕目光的注视下，苏晚晴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动作快得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那张一向清冷平静、线条优美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极致惊恐！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急剧收缩！
她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没有看画板，没有看掉落的画笔。
她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画室侧面那面巨大的、光洁得如同镜面的金属工具柜上！
光滑如镜的金属表面，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的倒影。
映出了她挽着乌黑发髻的、线条优美的侧脸。
以及……在她头顶两侧，乌黑的发髻根部……那对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的……
毛茸茸的！
尖端带着一点俏皮弧度的！
**浅棕黄色柯基犬耳！**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画室里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以及几道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苏晚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金属柜面上自己的倒影，瞳孔里倒映着那对不属于人类的、此刻正因为她的极度惊恐而微微抖动的犬耳。她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新刷的墙壁一样惨白！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能生物力场波动！来源：目标苏晚晴！】
【警告！检测到目标生理结构发生未知畸变！】
【警告！……】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疯狂的警报，在唐牛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尖锐嘶鸣！但他己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眼前这荒谬绝伦、挑战他二十五年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一幕！
狗耳朵……真的……长出来了？！
苏晚晴……她……她头上……长出了……画里的……狗耳朵？！
“啊——！！！”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极致惊恐和崩溃的尖叫，如同玻璃被强行撕裂，骤然刺破了画室的死寂！
是苏晚晴！
她像是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惊叫！她猛地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头顶两侧，试图掩盖住那对毛茸茸的、正在微微抖动的异物！动作之大，带倒了旁边的调色板！
“哐当！哗啦——！”
调色板砸在地上，各色黏稠的颜料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瞬间在地面溅开一片狼藉的、刺目的色彩！柠檬黄、熟赭、钴蓝、群青……混合着松节油的气味，肆意流淌。
苏晚晴却看也没看一眼。她像一只被彻底吓坏的小兽，猛地转过身！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慌乱，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她死死捂着耳朵（或者说那对犬耳？），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画室大门的方向冲去！
她的动作完全失去了平日的优雅和冷静，只剩下仓皇和狼狈。深灰色的工装背带裤上沾满了溅落的颜料，脚步虚浮，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门边，手忙脚乱地去拧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
“咔哒！砰！”
门被猛地拉开，又在她冲出去的瞬间被狠狠摔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只剩下地板上肆意流淌的、如同抽象派杰作般的斑斓颜料，空气中浓烈刺鼻的松节油和颜料混合气味，以及……高台之上，唐牛那张呆滞如同智障、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看到了什么”的脸。
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目光茫然地扫过同样一脸懵逼、如同被集体石化的几个学生，最后，落在了苏晚晴刚刚逃离的画架前。
那幅未完成的“柯基牛”肖像，静静地靠在画架上。温暖的浅棕黄涂抹着躯干和头顶那两只圆润的狗耳朵轮廓，色彩鲜明得刺眼。而在画板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被苏晚晴慌乱中带落的速写稿。
其中一张，被溅落的柠檬黄颜料沾染了一角。
纸上用铅笔快速勾勒的，正是他刚才僵立在高台上，因为羞愤而面红耳赤、眼神惊恐、浑身紧绷的狼狈样子。
而在他那剃得发青的脑袋两侧，苏晚晴用流畅而肯定的线条，画着两只……毛茸茸的、带着明显抖动弧线的……
柯基犬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