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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小鼎冰冷的触感紧贴着胸口，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内部蕴藏的、如同煌煌烈日的淡金气运，如同烙印般灼烫着陈默的神经。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与那缕沉睡的金芒共振，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与警醒。
他强压下探究的冲动，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这片在寒风中挣扎求生的土地。
流民营的“自救”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
简陋的独轮车吱呀作响，载着新编织的草席、晾干的野菜捆、粗粝的陶罐和磨光的石块，在侯三等几个机灵流民的推搡下，一次次忐忑地驶向堡外边缘的村落或堡内最底层的角落。
换回来的盐粒、布头、碎铁，虽然微薄，却如同滚雪球般，一点点积累着希望。
营地后方，妇女老弱们的手指在蒲草和苇秆间翻飞，黏土在简陋的土窑里经受着烈火的考验，孩子们在冰冷的溪水里清洗着刚挖出的块茎。
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冻土上顽强地弥漫。
然而，陈默心中的警兆，却如同这越刮越紧的北风，愈发凛冽刺骨。
他清楚地记得张彪头顶那缕隐秘延伸向堡外的黑色气运线！
流民营的初步稳定和微弱的“造血”能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必然会惊动某些隐藏在深处的毒蛇！
他必须撬开李瘸子的嘴！
废旧军械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寒风中发出呜咽。
库房内堆满了断裂的枪杆、生锈的刀片、腐朽的皮甲，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李瘸子依旧坐在门口那个破旧的马扎上，就着惨淡的天光，用一把小锉刀，专注地打磨着一块从甲片上拆下的铁片。
他的一条断腿裤管打着结，另一条完好的腿微微曲起，支撑着身体。
头顶那磐石般的灰白气运依旧稳固，夹杂着旧伤隐痛的暗红。
陈默没有客套，他拖过一个倒扣的木箱，坐在李瘸子对面，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李伯，张彪这个人，你怎么看？”
李瘸子手中的锉刀停顿了半息，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他没有抬头，浑浊的老眼依旧盯着手中的铁片，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石头摩擦：“张彪？城防副尉？周老将军在时，他还只是个小旗官，本事不大，心思…不小。”
“心思不小？”陈默追问，目光锐利如鹰隼。
李瘸子抬起眼皮，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眸子扫了陈默一眼，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和洞悉：“当年守黑风峡，他那一队人，本该守左翼隘口。
结果北狄狼崽子偏偏从右翼最险的鹰愁涧摸了上来…事后清点，他左翼那边…连根狼毛都没见着…反倒折了右翼的兄弟…哼…” 他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哼，继续低头打磨铁片，“命好，活下来了，还升了官。”
“鹰愁涧？”陈默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地名，“那地方…能上来人？”
“难！”李瘸子手中的锉刀用力在铁片边缘刮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噪音，“陡！滑！
只有本地猎户才知道几条要命的小道！还他娘的是冬天！积雪能埋人！除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有人引路！或者…有人故意把守隘口的兵撤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李瘸子的话，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
张彪，不仅心思阴鸷，而且很可能与堡外的势力早有勾结！鹰愁涧的旧事，就是血淋淋的证据！
“那现在呢？”陈默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堡外…最近有什么动静？特别是…西边？”
李瘸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浑浊的老眼望向库房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西边…乱石坡…野狐岭…那一片，一首是北狄游骑最喜欢钻的耗子洞。
前些日子，听巡夜的老田头喝醉了嘀咕…说好像看到野狐岭那边…有狼烟…不是烽燧台那种…是零零星星…像…像在打信号…”
狼烟信号！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张彪头顶那缕指向堡外的黑色气运线！野狐岭的零星狼烟！流民营的初步稳定！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极其凶险的结论——张彪很可能己经和堡外的北狄游骑勾结，正在策划一次针对流民营的袭击！
目标就是制造更大的混乱，甚至以此为突破口，冲击堡垒！
“李伯！多谢！”陈默猛地站起身，脸色凝重得如同寒铁。时间紧迫，他必须立刻部署！
李瘸子看着陈默瞬间变色的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沉的凝重。
他没有多问，只是重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打磨着手中的铁片，那“嚓嚓”的声响，在死寂的库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冲出军械库，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脸上。
他立刻召集赵猛、石柱、赵铁头以及督工营中几个相对可靠的低阶军官。
“张彪有问题！”陈默没有任何废话，声音冷冽如刀，将李瘸子的线索和自己的推断快速说出，“流民营，就是他们的靶子！袭击随时可能发生！很可能就在今晚！”
赵猛脸色剧变，他头顶的铁灰色气运瞬间翻涌起浓烈的杀意：“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陈管事，你说怎么办？”
“加固！预警！陷阱！”陈默语速极快，条理清晰，“赵队正！立刻调集督工营所有可靠人手！
一队，加强开荒区、废营区外围的明暗哨！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鸣锣示警！二队，带上所有流民中的青壮劳力！
用最快的速度，在营地外围，尤其是靠近西山、乱石坡方向，给我挖陷马坑！不用太深，但要密！坑底插上削尖的木桩、竹签！上面用枯草浮土掩盖！”
“石柱！你带甲字伍所有人！把开荒挖出来的碎石、还有废营区清理出来的碎砖烂瓦，全都给我搬到营地最外围！堆成矮墙！越高越好！动作要快！”
“赵铁头！”陈默的目光转向沉默的汉子，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带乙字伍，还有所有你信得过的、手上有力气、敢见血的兄弟！
去废旧军械库，找李瘸子！把那些还能用的断矛头、生锈的刀片、甚至沉重的铁链，都给我弄出来！磨利！绑在木棍上！做成扎枪！或者…做成绊马索！有多少做多少！守住营地入口和薄弱点！”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猛、石柱、赵铁头等人感受到陈默语气中那山雨欲来的紧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
整个流民营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开水，瞬间沸腾起来！
恐惧被巨大的危机感压过，求生的本能驱动着每一个人！督工营的兵卒在赵猛的咆哮声中疯狂挖掘着陷坑；石柱带着甲字伍的汉子如同蚂蚁搬家，将沉重的石块、砖块堆砌成简陋的矮墙；
赵铁头则一头扎进废旧军械库，在李瘸子沉默的指引下，带着一群眼神凶狠、动作麻利的流民，将那些锈蚀的、断裂的、沾满灰尘的杀人利器，重新打磨、捆扎、赋予它们新的狰狞使命！
陈默站在营地中央临时堆起的土台上，肩头的伤口在寒风和剧烈的情绪波动下隐隐作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观气之瞳运转到极致，视野中，整个流民营上空，那原本绝望的灰黑气息，此刻正被一股巨大的、带着恐惧和决绝的暗红色狂潮所冲击、搅动！
而在堡垒城墙的方向，一股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带着阴谋和恶意的暗红气息（张彪），正与堡外西北方向、一股如同狼群般凶残、充满嗜血欲望的血色气运（北狄游骑），通过那道隐秘的黑色气运线，紧紧相连！
那血色气运，正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在夜幕的掩护下，朝着流民营的方向，悄然逼近！
“快！再快！”陈默嘶声吼道，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有些破碎。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寒风呜咽，流民营在恐惧与决绝交织的喘息中，等待着那注定到来的血色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