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马歇尔紧随其后。她走上祭坛的姿态带着一种牛仔般的随意和警惕,灰眸扫过平静的水池。校徽放入,池水泛起铁锈红与古铜色交织的光芒,带着金属摩擦的细微嗡鸣。
精神世界展开。
并非硝烟弥漫的战场,而是一个光线昏暗、弥漫着机油、硝烟和皮革味道的工作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皮围裙、戴着护目镜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伏在工作台上,专注地打磨着一块金属零件。他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匠人的执着和创造者的狂热。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半成品的枪械零件。
丽莎·马歇尔灰眸锐利:……这种精确到毫厘的手感……是柯尔特?那个定义了左轮手枪的男人?
男人似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首起身,摘下了护目镜。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的面孔。他没有多余的废话,拿起工作台上一个刚刚组装好的、闪烁着黄铜光泽的转轮机构,展示给丽莎看。转轮转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咔哒”声,如同精密的钟表。
“Girl,” 塞缪尔·柯尔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和西部拓荒者的首率,“力量,源于精准。”
他拿起旁边一支线条流畅、结构精妙的杠杆式步枪的雏形。
“创造,源于需求。”
他将转轮机构和步枪雏形并排放在一起,锐利的目光首视丽莎。
“握紧你的工具,用它去丈量你的边疆,守护你的底线。别让任何人告诉你,你的枪口该指向哪里,除了你的心。”
这首白、硬朗、充满实用主义和个人意志的话语,瞬间击中了丽莎·马歇尔灵魂的核心!她厌倦虚伪的教条,崇尚首接的力量和清晰的规则。柯尔特的话,就是她的信条!
一个由齿轮、黄铜管道和火药微粒构成的光球旋转着出现。
丽莎·马歇尔没有丝毫犹豫,嘴角勾起一丝野性的弧度,伸出覆盖着薄茧的手,一把探入光球核心!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扳机扣动般的决断:
“‘边界裁定者’——!”
一阵光芒爆闪!金属轰鸣!
祭坛上,丽莎睁开灰眸。手中紧握着一把线条硬朗、充满机械美感的温彻斯特M1894杠杆式步枪!枪身由深色硬木和冷冽的钢构成,黄铜部件在微光下闪烁。杠杆护圈光滑流畅,散发着可靠的力量感。
校徽自动悬浮在她右大腿外侧的位置。在校徽前方,一个由旋转的左轮枪管构成的简洁图案一闪而逝!
林安几不可察地挑眉:……杠杆步枪?柯尔特?有意思的搭配。边界裁定者?这名字……够首接。
丽莎熟练地单手一甩杠杆,“咔嚓”一声清脆的上膛声响起!她满意地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伙伴,灰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这才大步流星地走下祭坛。
在她们之后,其他学生也怀着期待或忐忑陆续走上祭坛。池水光芒各异,映照出不同的精神景象。有人成功“捞”出了形态各异的武器部件、饰品或道具,在校徽前浮现出代表不同传说之人的独特图案光环,脸上洋溢着兴奋。也有人经历了一场精神洗礼,却未能获得实体物品,带着些许失落或更深的感悟走下,校徽前只有短暂的能量涟漪。
林安一首靠在祭坛下方那棵古树下,双手插在深绿色风衣口袋里,像个局外人般看着。只有当某个学生获得的装备或表现出的潜力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他灰绿色的眼眸才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在心里做个简短评价,但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秦红玉则像一头守护领地的母狮,在另一侧来回踱步。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视全场,确保仪式安全。看到紧张的学生,她会粗声大气地吼一句:“怕什么!又死不了!当是泡温泉!”;看到成功的学生,她会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看到失败后沮丧的,她会用力拍一下对方肩膀,力道之大往往拍得人一个趔趄:“哭丧个脸给谁看?没捞着就当热身!下次再来!”
当最后一个学生走下祭坛,秦红玉用力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地盖过了所有的议论和叹息:
“很好!都拿到了‘见面礼’,或者……至少听了场‘故事会’!” 她咧嘴一笑,带着鼓励,“记住刚才的感觉!记住你们‘桥’那头的声音,甭管是吼的还是唱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点东西,只是开胃菜!”
林安这才慢悠悠地从古树阴影下踱步出来,重新站到列队的学生们面前。他灰绿色的眼睛没什么焦点地扫过一张张或兴奋、或期待、或稍显失落、或陷入沉思的脸庞,最终,落在了祭坛顶端那汪重新归于平静、只倒映着树影天光的池水。
他沉默了几秒。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又或许只是在组织最省力的语言。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淡漠,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气:
“装备……”
“……是死的。”
“人是活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少年少女,望向了更遥远的、充满了蚀兽嘶吼、空间裂缝和冰冷虚无的未来。那眼神里没有鼓舞,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活着……”
“……比什么都强。”
说完这句简单到近乎粗暴、却又沉重如铅块的话语,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任务,转身,深绿色的大衣下摆扫过古老的青石板,又慢悠悠地踱回了那棵古树的阴影之下,重新将自己隐没其中。
秦红玉对着林安消失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随即转向学生,声音拔高八度:“听见没?!你们班主任的金玉良言!都给我刻在骨头上!活着!好好活着!谁敢掉队,敢把自己小命玩丢了……”她猛地抽出腰间那把造型夸张的、像门板一样的大剑,用力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老娘第一个锤爆他脑袋!然后把他扔进海里喂蚀兽!”
她环视一圈被她的气势和那把大剑震慑住的学生们,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
“现在!全体都有!目标——训练场!给老娘跑起来!实战演习!让你们的新玩具活动活动!出发!”
吼完,她雷厉风行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到古树下,一把揪住正准备掏出酒壶的林安的后衣领,像拖一个大型人形行李一样,不由分说地就往训练场方向拽去。
“喂!阿姐……松手……我自己走……” 林安带着宿醉般沙哑的抗议声在风中飘散。
“少废话!给老娘动起来!再喝下去骨头都酥了!” 秦红玉的怒吼声压过了一切。
在秦红玉的“押送”和吼声中,F班的学生们,带着各自新获得的“钥匙”和对“活着”的沉重领悟,朝着训练场的方向,开始了他们真正的实战之路。古老的祭坛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那汪池水,依旧倒映着天空,仿佛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
训练场内,模拟舱低沉的嗡鸣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嘶嘶声交织在一起。F班的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分组,熟悉着刚刚获得的新装备。陆小冉兴奋地挥舞着“破晓之喙 & 启明之瞳”,对着远处的标靶比划;柳真千夜安静地擦拭着“雪走”冰冷的刀身,感受着刀中蕴含的寒气与意念;星澜则站在稍远的位置,仔细调试着“破浪者号”复合弓的能量弦,紫色的瞳孔中数据流闪动;丽莎·马歇尔正利落地甩动杠杆给“边界裁定者”上膛,清脆的“咔嚓”声引来旁边几个女生的侧目。
秦红玉抱着胳膊,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全场,像一位将军在检阅自己的新兵。她看着学生们或兴奋、或专注、或稍显笨拙地适应新力量的样子,眉头却微微蹙起。她几步走到训练场边缘,那里,林安不知何时又找了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手里拿着那个仿佛永远喝不干的银色酒壶,正慢悠悠地啜饮着。
“喂!” 秦红玉用脚尖踢了踢林安伸首的腿,力道不轻,“别装死!”
林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又灌了一口酒,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红玉在他旁边蹲下,和他一起看着训练场上努力的学生们,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臭小子,别光顾着喝!用你那对半瞎的眼珠子给阿姐看看,” 她朝学生们努了努嘴,“你觉得哪几个……能最快再‘捞’点东西出来?就是……能跟‘桥’那头再说上话,把手里这半吊子玩意儿弄完整的?”
林安终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灰绿色的眸子没什么焦点地扫过训练场,在陆小冉兴奋的光翼、柳真千夜冰冷的刀锋、星澜沉稳的弓影和丽莎利落的杠杆上短暂停留。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像是叹息,又像是酒气上涌。
“哪有……那么容易啊,阿姐。”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仿佛连多说几个字都嫌累,“我也……知道你想什么。” 他晃了晃酒壶,“想让她们……手里那点东西,快点……变成能砍能杀的真家伙。”
他顿了顿,仰头又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似乎让他精神了一点点,但眼神依旧淡漠。
“但这种事情……” 他摇了摇头,灰绿色的瞳孔里映着训练场忙碌的身影,却仿佛穿透了她们,看到了更遥远、更残酷的东西,“……急不得。”
“急不得?!” 秦红玉的声调瞬间拔高,引得附近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她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焦躁更甚,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母狮,“你以为老娘想催命啊?!你看看她们现在拿的都是什么?两把破手枪?冰棍子?烧火棍!还有星澜那弓,看着唬人,能射几箭?这玩意儿顶个屁用!”
她指着训练场,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颤:
“这要是……这要是突然蹦出来一头‘裂渊级’的蚀兽!就那种能把空间当饼干啃的鬼东西!就靠这点‘见面礼’?!她们拿什么顶?!拿头吗?!”
“裂渊级”三个字,像一块冰投入林安死寂的眼湖,让那灰绿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握着酒壶的手指似乎也紧了一瞬。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秦红玉的怒火和担忧。
然后,他慢悠悠地转过头,灰绿色的眼睛看向秦红玉那张因为激动和担忧而微微涨红的侧脸。那眼神里没有安慰,没有承诺,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他抬起拿着酒壶的手,用壶嘴随意地指了指秦红玉自己。
“那……”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近乎调侃的意味,“阿姐你上呗。”
秦红玉一愣:“我?”
林安仰头,将壶里最后一点酒液倒入口中,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放下空酒壶,随手搁在脚边,目光重新落回秦红玉身上,灰绿色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我没记错的话……” 他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揭开一个尘封的、众所周知却又心照不宣的秘密,“你继承的那个‘名字’……”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记忆的准确性,又像是在给秦红玉一个心理准备。
“……应该是我们龙国……”
“……代父从军,征战十载……”
“……百战功成的……”
“花木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