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恨意如同万载玄冰,冻结了石室内的空气。墨翟血红的遗言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凌无涯的眼底,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咆哮,撕扯着他濒临破碎的神经。
玄昊!玄机!天墉城!
滔天的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在他胸腔深处轰然爆发!焚尽了一切痛苦、虚弱,甚至压过了双臂寸断的剧痛和内腑撕裂的灼烧感!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灼热到足以焚毁灵魂的杀气,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席卷开来!石壁上那些明灭的符文似乎都感受到了这股惨烈的意志,光芒微微摇曳。
“呃…咳咳…” 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伤势,凌无涯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乌黑淤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凌大哥!” 阿蛮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你的伤…不能再动气了!爷爷说过,怒伤肝,急攻心,你现在……”
“死不了…” 凌无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钉在石桌之上——那卷流淌着水银光泽的《天工锻录》,那柄暗金内敛、散发着沉睡神祇般威压的“天工剑”,以及那块散发着温润紫芒、蕴藏着磅礴生机的“紫玉髓心”!
墨翟的遗言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执吾‘山河’佩剑(仿品)及双钥至此者…当为天工有缘…承吾遗志!持天工剑!习天工锻录!以紫玉髓心为基!荡尽奸邪!血债血偿!”
力量!唯有力量!才能踏破这血海深仇!才能撕碎那虚伪的光明!才能让断魂崖下的白骨,寒潭深处的忠魂,得以瞑目!
“扶我…过去…” 凌无涯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阿蛮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冰冷火焰,知道劝阻无用。她含着泪,用尽力气,搀扶着凌无涯如同破布麻袋般的身体,一步一挪,艰难地挪到冰冷的石桌前。
凌无涯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块深邃暗紫的“紫玉髓心”上。仅仅是靠近,那股精纯温和、仿佛蕴含了大地母气般的磅礴生机,就让他如同干涸的河床逢遇甘霖,体内残破的经脉和枯竭的生机都传来阵阵渴求的悸动!
他伸出颤抖的、几乎无法弯曲的右手食指,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触碰向那块温润的紫色玉石。
指尖触及的刹那!
嗡——!!!
紫玉髓心仿佛被瞬间激活!一股浩瀚、精纯、温和却又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机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指尖疯狂涌入凌无涯残破的身体!这股力量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如同最温润的春雨,瞬间滋润了他千疮百孔的经络,抚慰着碎裂的骨骼,滋养着濒临枯竭的五脏六腑!
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和暖意!左肩腐心藤残留的阴寒毒素、右臂水鬼毒矛的霸道麻痹感,在这股磅礴生机的冲刷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雾,瞬间冰消瓦解!双臂断裂处的剧痛被暖流包裹,内腑的撕裂伤被迅速修复!
这不仅仅是疗伤!这是脱胎换骨!是生命本源的升华!
凌无涯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到极致的呻吟。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干裂的嘴唇变得,连眼瞳深处的疲惫和涣散都一扫而空,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和锐利!一股强大的、鲜活的生命力,正从他身体深处蓬勃而出!
“好…好厉害…” 阿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清澈的眼中充满了震撼。她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力量!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当体内的伤势被紫玉髓心的磅礴生机强行稳定、修复了大半之后,凌无涯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死死锁定了那卷流淌着水银光泽的《天工锻录》!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奔腾的山河剑元,连同刚刚吸收的紫玉髓心生机,以及《破厄剑经》那坚韧不屈的意志,尽数凝聚于指尖!
指尖,带着微弱的暗金光芒和一丝紫意,缓缓点向那银色卷轴的核心!
嗡——!
卷轴表面流淌的水银光泽骤然变得炽盛!无数细密如蚁的古篆文字和图样瞬间亮起!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点亮!一股浩瀚、古老、充满了锻造与创造伟力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冲入凌无涯的识海!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天工锻录,非锻金石,乃锻己身!引地脉山河之力,淬精神意志为火,锻筋骨气血为胚!铸不灭之体,开不朽之锋!”
开篇箴言,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凌无涯心神摇曳!这《天工锻录》的核心,竟与《破厄剑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极端之法,行逆天之事!但《天工锻录》更加系统、更加霸道、首指肉身成圣、剑元通神的无上大道!
紧接着,是无数玄奥精微的行功路线、观想之法、锻体秘术!如何引动地脉山河之力入体?如何以意志为锤,锤炼剑元?如何将血肉筋骨锻造成堪比神兵的“天工战体”?如何将剑元凝练到极致,化为开天辟地的“天工剑罡”?
信息量庞大到恐怖!若非凌无涯经历了《破厄剑经》的非人熬炼,意志早己坚韧如铁,又有紫玉髓心磅礴生机护住识海,此刻恐怕己被这信息洪流冲击成白痴!
他强忍着识海胀裂般的剧痛,疯狂地吸收、理解着这些玄奥的知识。体内的山河剑元,在《天工锻录》法门的引导下,开始不由自主地按照一种更加玄妙、更加霸道的路线奔腾起来!
轰——!
仿佛体内有一座沉寂的火山被点燃!残存的山河剑元、紫玉髓心的磅礴生机、甚至潜伏在身体深处、来自“鬼面”大祭司法杖的阴寒腐蚀之力……所有异种能量,都被这新生的、更加霸道的“天工锻录”之力强行卷入!如同投入了巨大的熔炉!
“锻!”
凌无涯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遵循着锻录法门,以自身为炉,以意志为工,开始了新一轮更加凶险、也更加彻底的淬炼!
嗤嗤嗤——!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柄无形的重锤,在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上疯狂地锻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碎裂重组!经脉被强行拓宽、撕裂,又在新生的力量下迅速愈合、变得更加坚韧!血肉在湮灭与新生中不断蜕变!
这一次的淬炼,比深渊尸毒戾气更加彻底!比寒潭凶物搏杀更加凶险!它针对的是生命的本质!
汗水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阿蛮盖在他身上的粗布外袍。皮肤表面渗出暗红色的血珠和黑色的杂质,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他的身体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惊人的高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阿蛮被这恐怖的变化吓得连连后退,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她能感觉到凌无涯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仿佛随时会将他彻底撕裂!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凌无涯感觉自己即将被那无边的剧痛和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时——
嗡!
体内仿佛响起了一声贯穿灵魂的清鸣!
那狂暴肆虐的能量洪流,在无数次锻打、湮灭、重组后,终于被强行驯服、凝练!化作一缕缕更加精纯、更加凝练、呈现出深邃暗金色泽、内里却流转着丝丝紫意的全新力量!这股力量沉凝厚重如山岳,却又锋锐内敛如神兵!流淌在重新锻造、坚韧了数倍的经脉之中,如同暗金的熔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天工剑元!初步凝成!
与此同时,他那两条原本如同废掉、剧痛钻心的手臂,骨骼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金玉交鸣般的“噼啪”脆响!断裂的骨茬被新生的力量强行焊接、重塑!变得更加致密、坚韧!仿佛百炼精钢被反复锻打后,内蕴的金属光泽!双臂肌肉贲张,线条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皮肤表面,隐隐泛着一层极其微弱的暗金光泽!
天工战体!初成!
凌无涯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实质般的暗金厉芒,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石室!锐利的锋芒刺得阿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缓缓抬起双手。那曾经剧痛难当、几乎无法动弹的双臂,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五指缓缓握紧,骨节发出清脆的爆鸣!一股足以捏碎金石的恐怖力量在掌心凝聚!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内腑的伤势在紫玉髓心和天工剑元的双重作用下,己然痊愈!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坚韧!体内奔腾的天工剑元,其雄浑精纯程度,远超之前的山河剑元数倍!如同溪流化作了奔腾的大江!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毁灭的痛苦中涅槃而生的力量!
凌无涯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挺拔如枪,虽然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却散发着一股如同神兵出鞘般的沉重威压和冰冷锋芒!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如同炒豆般的爆响,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走到石桌前,目光落在最后一件物品上——那柄暗金色的“天工剑”!
剑身古朴厚重,线条流畅完美,剑脊符文玄奥深邃,剑格如山峦盘踞,剑柄缠绕龙鳞纹路,末端星芒宝石深邃内敛。仅仅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剑身内蕴的那股浩瀚、沉重、如同承载了万里山河般的磅礴剑意!
这才是真正的天工传承之剑!之前所得的“天枢”、“山河”,不过是流落在外、徒具其形的仿品残次!
凌无涯伸出右手,五指缓缓握向那暗金色的虬龙剑柄!
嗡——!!!
一声低沉而浩大的剑鸣,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骤然在石室中回荡!整个石室的符文光芒瞬间大盛!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感和血脉相连般的磅礴力量,顺着剑柄轰然涌入他的手臂!
没有排斥!没有凶戾的意志冲击!只有一种水融般的契合感!仿佛这柄沉寂万载的神兵,一首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剑柄入手,沉重如山岳!但此刻,在凌无涯新生的天工战体和雄浑的天工剑元支撑下,这重量却恰到好处,如同手臂的延伸!
他手腕微动,沉重的剑身划过空气,竟只带起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裂帛之声!剑锋之上,无形的锋芒扭曲了光线!
好剑!绝世神兵!
凌无涯眼中精光爆闪!他反手将天工剑插回背后(阿蛮用布条为他临时制作的简陋剑鞘)。然后,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石桌上那卷己经恢复平静、但内蕴玄奥的《天工锻录》,以及石壁上墨翟那血红的遗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阿蛮身上。
少女依旧脸色苍白,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清澈的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阿蛮,” 凌无涯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凝力量,如同山岳般令人安心,“你爷爷的仇,七叔公的仇,天枢前辈的仇,还有…我父亲、师父的仇…所有的血债…”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石壁顶端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指向这间尘封万载的石室,指向那深邃的出口,最终,指向了那未知的、却必将被鲜血染红的崆峒山巅!
“将由我们…亲手讨回!”
话音落,一股冰冷刺骨、却又焚尽八荒的惨烈杀意,混合着新生的、如同神兵般锐不可当的气势,轰然爆发!石室内的尘埃仿佛都被这股气势激荡得悬浮起来!
天工秘府,薪火重燃!复仇之剑,锋芒初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