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震颤的频率突然拔高,灰布"唰"地滑落,露出箱身狰狞的血色莲花纹——和李善仁腰间铜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阿黄的尾巴毛根根炸开,鼻尖几乎贴到箱缝,喉咙里滚出闷哑的低吼:"活气儿不对,像被抽干三魂七魄的行尸。"
陆同风的拇指蹭过锈剑剑柄,掌心沁出薄汗。
他表面歪嘴笑:"狗哥这是怕了?
当年你说敢啃雷劫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怂样。"话音未落,阿黄一口咬住他裤脚往旁拖,力道大得差点让他踉跄——就在方才站的位置,一道血线"嗤"地穿透木门,在墙上灼出焦黑窟窿。
"血袍老鬼折回来了!"雪儿的狐尾瞬间张大如伞,将众人罩进幻术里。
小翠缩成一团,布包里滚出的焦黑丹丸在地上弹了弹,散发出腐肉混着苦胆的腥气。
陆同风盯着那丹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味儿他熟,上个月替菜贩子抓偷菜妖时,那妖修就是吞了这种丹,眼珠子红得像蘸了血的玻璃珠。
"先掀箱子!"他一脚踹在木箱上。
朽木碎成渣的瞬间,地道口的霉味混着阴湿气息扑面而来,隐约有断续的呻吟漏出来。
阿黄前爪扒住地道边缘,雷光在爪尖噼啪炸开:"下去。"
地道仅容一人躬身,陆同风走在前头,锈剑挑着从墙上抠的碎瓷片当火把。
潮湿的石壁上结着暗绿苔藓,踩上去滑溜溜的,他差点摔个屁股蹲,偏生还嘴硬:"这破地道比老酒鬼的酒窖还寒碜——哎雪儿你踩我鞋跟了!"
"主人小心。"雪儿的狐尾卷住他手腕,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后颈一松。
转过三道弯,前方突然开阔,霉味里混进了药草焦糊的苦香。
陆同风举高瓷片,火光映出个被锁链钉在墙上的老者——苍白的脸半掩在乱发里,腰间还挂着玄灵堂的青玉令牌,正是李善仁总挂在嘴边"德高望重"的师兄赵德昌。
"是他!"雪儿的耳朵抖了抖,"上月我替您买灵米时,见他在药铺后堂训李善仁,说'莫要坏了百年老店的名声'。"
赵德昌的眼皮动了动,浑浊的眼珠转过来:"救......命......"
陆同风蹲到他跟前,从怀里摸出水囊递过去。
水沾到嘴唇的瞬间,赵德昌像干旱的禾苗般猛灌几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密室里格外清晰。
他盯着陆同风腰间的锈剑鞘,突然露出苦笑:"你们是来找善仁的?
他......他早不是当年那个会替我磨药杵的小徒弟了。"
"找他?"陆同风抄起块碎砖砸向锁链,"我是来拆他店的。
上回有个小女修买他的培元丹,吃了拉了三天黑便——"
"是蚀魂丹。"赵德昌突然剧烈咳嗽,血丝溅在青石板上,"血炼洞的人逼我炼的,专门给底层练气修士用......吞了能短时间提两层修为,可会把三魂蚀成筛子,死了连鬼修都做不成。"
阿黄的雷光"唰"地劈在锁链上,金属断裂声惊得雪儿炸毛。
赵德昌瘫坐在地,手撑着墙慢慢往下滑:"善仁收了他们的血晶,说要让玄灵堂成为血炼洞在坊市的眼......我不肯再炼,就被关到这儿。"
"血炼洞?"陆同风挑眉,"听着比魔道七十二窟还邪乎。"
"百年前被焚天剑神劈过的老妖怪。"阿黄用爪子扒拉地上的药渣,"当年剑神那道九霄雷,劈得他们老巢冒了三个月黑烟。"
赵德昌突然抓住陆同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们的人......是王长老推荐来的。
王长老是坊市......"
"主人!"雪儿的狐尾猛地缠住他脖子往后拽。
几乎同时,地道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利器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陆同风余光瞥见石壁上跳动的影子——至少有七八个,带头的那个腰间挂着血玉葫芦,和血袍老者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得嘞,转移战场。"陆同风弯腰扛起赵德昌,这老头瘦得跟柴火似的,压得他差点踉跄,"狗哥开路,雪儿断后,小翠拽紧我衣角——摔了我不管,摔了赵老头我跟你急。"
阿黄叼住赵德昌的腰带,雷光在脚下炸出火星子。
众人跌跌撞撞往地道深处跑,身后传来血玉葫芦的嗡鸣:"敢动赵老头,老子剥了你们的皮炼魂!"
"吹什么牛呢。"陆同风边跑边回头喊,"有本事追上爷爷再说——哎狗哥你慢点!"
地道拐过最后一个弯时,雪儿突然顿住。
她的狐毛根根竖起,鼻尖对着石壁上一道极浅的裂缝:"主人,里面有......"
"跑!"阿黄的尾巴抽在她后腿上。
等众人冲出地道口时,东边的天己经泛起鱼肚白。
坊市广场的早市开始支摊子了,卖灵米的老汉正掀开草席,卖符篆的小道童举着"买三送一"的木牌吆喝。
陆同风把赵德昌塞进卖糖葫芦的棚子底下,刚要松口气,怀里突然一沉——赵德昌昏过去了,手里还攥着块染血的碎玉,上面刻着半朵血色莲花。
"先找个地方安顿他。"雪儿的狐尾卷住碎玉,"这玉......和地道里的锁链纹路一样。"
阿黄蹲在糖葫芦摊边舔爪子:"等他醒了再审。现在——"
"客官要糖葫芦不?"卖糖葫芦的老汉凑过来,"新串的,加了灵蜜的!"
陆同风摸出块碎银拍在摊子上,顺手抄了串最大的:"来十串,喂狗。"
阿黄的耳朵"唰"地竖起来:"谁是狗——"
话音未落,地道深处传来石块坍塌的闷响。
某个黑暗的角落,一双猩红的眼睛缓缓闭合,眼尾的血纹如活物般游动,首到彻底隐入石壁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