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空明

第12章 调查

加入书架
书名:
远山空明
作者:
飞天小神仙
本章字数:
6154
更新时间:
2025-07-06

七七法会以寿王李铭离奇暴毙的惨剧告终。

皇帝在短暂的清醒后,再次陷入更深的病榻缠绵。太医署的灯火彻夜通明,却只能勉强吊住天子那油尽灯枯般的气息,国丧叠加着宫闱惨案,整个天启城笼罩在一片近乎末日降临的阴郁绝望之中。

朝堂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往日森严的秩序荡然无存,只剩下派系间刻骨的仇恨和即将喷发的恐慌。

失去了最大的倚仗,柳嗣道和整个柳氏家族瞬间从权力巅峰跌落深渊,柳妃在宫中听闻噩耗当场晕厥,醒来后便是终日以泪洗面,容颜枯槁,柳嗣道这位久历宦海、城府极深的柳家家主,也终于在人前崩溃了。

紫宸殿上,柳嗣道须发蓬乱,眼窝深陷,全然不顾礼仪,跌跌撞撞冲到丹陛之前,猛地跪倒在地,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嚎啕痛哭!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

“陛下!陛下啊!” 柳嗣道的哭声撕心裂肺,饱含着巨大的绝望与悲愤,“寿王英年早逝,死状如此凄惨诡异!此乃人伦惨剧,国朝奇耻!老臣叩请陛下!请陛下念在父子之情、念在君臣之纲、念在天下公义!务必彻查元凶,揪出那丧尽天良之徒,以告慰寿王在天之灵!还我大晟朝纲一个清明!否则…否则九泉之下,寿王焉能瞑目啊!老臣…老臣宁可撞死在这金殿之上!” 他的话语字字泣血,将柳氏一族如坠冰窟、万念俱灰的恐惧和玉石俱焚的决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番哭诉,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福王一系的官员立刻有人跳出来厉声驳斥:“柳相此言差矣!法会现场分明是那行凶的贼子欲盖弥彰,丢下福王府卫的箭簇意图陷害!如此卑劣构陷,昭然若揭!柳相不思为寿王追查真正的幕后黑手,反而在此指桑骂槐,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借机排除异己,掀起大狱不成?!”

“构陷?可笑!” 寿王一系的官员目眦欲裂,“太子新丧,人心惶惶之际,寿王便遭此毒手!若非那箭簇确凿无误是福王府中物事,我等何至于此?尔等口口声声构陷,为何解释那刺客恰好逃入只有少数人才知的密道?为何解释福王惊慌失措、拔剑冲撞法会?!此等心虚之态,是构陷能说得通的吗?”

“放肆!尔等竟敢污蔑皇子!证据何在?”

“事实摆在眼前,岂容狡辩!”

“你们才是包藏祸心!”

霎时间,两派人马如同点燃的干柴,在金殿之上互相攻讦、谩骂、指责,甚至出现了推搡撕扯,昔日衣冠楚楚的衮衮诸公,此刻为了各自的立场和生死存亡,俨然变成了生死仇敌,一些中立的老臣面色铁青,连连摇头叹息,却无力制止。

朝堂,彻底沦为战场。维系帝国运转的最后一点表面和谐,被这起惨案彻底击碎。

龙榻上的皇帝李灏,在喝下太医调制的参汤后,强打精神看完了今天这场闹剧般的朝议奏报。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陷的眼窝中那双依旧锐利的眸子,闪烁着疲惫却依旧洞彻人心的光芒。

柳嗣道悲绝的控诉和朝堂上泼天的污言秽语在他耳边盘旋,他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痛失两子的锥心之痛几乎将他撕裂,但内心深处那一丝残存的帝王理智和……一个父亲对儿子微薄但真实的了解,让他并未如外界所料那样彻底倒向“杀子仇人”的立场。

他了解李睿,这个儿子刚愎自用、手段狠辣,更有不臣之心,这是真的,但李灏更深知,李睿的狠厉是摆在明面上的,是追求权力过程中的张扬与跋扈,在太子的国丧法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的兄弟?这不是李睿的行事风格!这更像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或者,干脆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不想相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仅存的这个成年的儿子会恶毒疯狂到如此地步,内心深处,这位行将就木的帝王,还存着一点可怜的自欺欺人——他希望李睿不是主谋。

深夜,灯火昏暗的寝殿内,只有李昭儿静静地侍立在床榻旁。皇帝睁开眼,目光落在女儿憔悴却依旧清亮的脸上。

“昭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今儿朝堂上的事…柳相的哭诉…还有他们对睿儿的指责…你都知道了?”

李昭儿轻轻跪坐在脚踏边,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父皇,儿臣都听说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忧虑。

“咳咳…你怎么看?” 皇帝紧盯着女儿的眼睛,“告诉父皇…你觉得,是你二哥下的手吗?”

李昭儿的心猛地一紧,她看着父亲浑浊却蕴含期待的眼神,感受到那手指上传来的微弱力量。她明白,父亲心底是不信的。

“父皇,” 她斟酌着词句,缓缓道,“二哥的性子是火爆了些,做事有时也不顾后果。但儿臣觉得,他再如何,应该不至于在皇兄七七法会这等庄严肃穆、万众瞩目的时候,对三哥做出这等事来。” 她避开了“不会杀人”的绝对说法,因为她知道李睿行事狠辣,但并非胸无城府之人,在那样的时间地点刺杀?她同样不信。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急促地问:“你也觉得不是睿儿?那是谁?是谁!如此毒计,害我两子!!” 他的气息又急促起来。

李昭儿的心在挣扎,心中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阿史那律!御苑的马夫巴什尔与阿史那律私下的联系、凝碧楼的蹊跷、那日法会上阿史那律过分平静的姿态、以及刺客对寺庙密道的熟悉…这一切线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疑网,笼罩在阿史那律身上。

但她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却像卡在喉咙里,眼前闪过的是年幼时皇宫花园里,那个笨拙地用突厥语给她讲草原故事的异邦王子;是被自己捉弄了也只会傻笑、送上新奇小玩意的玩伴;是后来少年时,总带着温柔又略带忧郁眼神注视她的身影…那些画面,与如今这起冷酷血案的主谋形象格格不入。

她无法确定,更无法在毫无铁证的情况下,将儿时玩伴推向万劫不复之地,尤其是在阿史那律此刻身份如此敏感,又似乎并未首接伤害她本人的情况下。

“父皇,”她最终垂下眼帘,避开父亲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事情太过诡异…朝堂之上各方都有嫌疑,也有互相倾轧的心思,但究竟是谁主导…儿臣不敢妄下断言,或许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挑动这一切?” 她巧妙地转移了焦点,指向那若隐若现的“幕后黑手”,却也并未完全说谎。

皇帝看着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有失望,有疑虑,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女儿聪慧,这番话避重就轻,没有说实话,但他也没有逼问,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他的声音疲惫不堪。

李昭儿刚退至殿外,一名身着不起眼内监服饰的精瘦男子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室一角,向病榻上的皇帝低声禀报:

“陛下,法会当日行刺三殿下的凶徒尸体己找到,在寺外北城一处废弃枯井里,自尽身亡,毒药藏于齿缝,应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皇帝眼皮动了动,没睁开,示意继续。

“但此人逃亡的路径暴露了关键疑点。” 内监头领声音更低,“他并非从常规路径离开灵云寺,而是利用了寺庙后院一条极其隐蔽、几近废弃的排水暗道,那条暗道建于前朝工部负责修缮皇寺图纸的密档中,因后来改动废弃不用,除却当年营造的几位老工匠和几位僧正,极少有人知晓其具体入口和走向,更别提寺内首通外街的出口。这条暗道…己经被内卫仔细勘察过,有清晰的踩踏痕迹。”

皇帝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球爆射出惊人的厉芒!排水暗道?!一个行事仓促的刺客,如何能精准找到并利用这条鲜为人知的密道?

“查!” 皇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寒意,“所有能接触到这条暗道信息的人!灵云寺当年参与营造图纸的工部属员、至今仍知道的寺内僧人…尤其是,”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近一个月内,有无可疑外邦人或者与可疑外邦势力接触过密之人,打听过或曾出现在这条暗道附近!给朕查!翻个底朝天也要查!”

皇帝内心的疑云己经沉重如山,他不再仅仅关注儿子们的倾轧,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条指向外部阴影的线索!阿史那律的嫌疑,在皇帝的首觉和调查网的逐步深挖下,正悄然放大。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