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祠堂内,沉水香的气味缭绕。谢砚之跪在蒲团上,背脊挺首如松。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谢父一袭墨色长袍踏入,手中乌木杖重重敲击地面。
"为了个商贾之女,你竟要柳家难堪?"谢父声音如雷,"谢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谢砚之眼睫未抬,声音平静得可怕:"柳家勾结盐枭,父亲可知?"
"荒唐!"谢父一掌拍在供桌上,震得牌位晃动,"柳氏乃你母族表亲,岂会..."
"证据在此。"谢砚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翻开标注处,"柳依依舅父借谢家之名,与'过江龙'分赃三成。"
谢父接过册子,眉头越皱越紧。烛光在他威严的面容上跳动,映出眼底一闪而逝的惊怒。
"即便如此,也该由家法处置,何须闹得满城风雨?"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可知朝中多少人盯着谢家?盐案牵涉甚广..."
"正因如此,才要当机立断。"谢砚之终于抬头,眸中寒光凛冽,"柳家不过马前卒,真正的幕后..."
"住口!"谢父厉声打断,"此事到此为止。三日后你与杨家小姐相看,不得有误!"
谢砚之唇角微勾,笑意未达眼底:"父亲教导的是。"
待谢父离去,谢砚之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祠堂暗处转出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
"公子,人马己备妥,随时可包围码头。"
谢砚之颔首,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苏家那边?"
"苏二小姐..."暗卫迟疑道,"她似乎也在查盐枭动向,今早派心腹去了老码头。"
谢砚之眸光一沉。这丫头果然不听话!他快步走向书房,展开一幅码头地图。修长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划过,最终停在某个仓库标记上。
"加派两队人盯住这里。"他指尖轻点,"若见到苏家人..."
暗卫屏息等待指令,却见自家公子罕见地犹豫了。
"保护好她。"谢砚之最终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暗卫惊诧抬头,正对上谢砚之冷冽的目光,慌忙低头称是。退出书房时,他余光瞥见公子站在窗前,手中着一枚鎏金算盘——分明是女子之物!
***
与此同时,苏府后院。
明玉正对着铜镜试戴那支白玉兰簪。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思。她轻轻旋动簪头,机关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二姐。"云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几本账册,"查到了,三日后子时,盐枭要在老码头运走最后一批陈丝。"
明玉指尖一顿。三日后子时...正是谢砚之要她登门"赔罪"的时辰!
"还有..."云裳递上一张纸条,"今早谢家调集了大批人手,往码头方向去了。"
明玉攥紧纸条,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谢砚之果然在谋划什么!她转身握住云裳冰凉的手:"帮我个忙。"
夜深人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翻出苏府围墙。明玉一身夜行衣,长发束成男子发式,腰间别着短刀和鎏金算盘。她借着月色潜行,却在巷口猛地顿住——
谢府的高墙上,一道玄色身影正负手而立,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即使隔着距离,明玉也能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
谢砚之!
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有动作。夜风卷着落花拂过,明玉突然明白他为何在此——是警告,也是默许。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没入夜色。身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谢砚之望着明玉离去的方向,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这丫头果然胆大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公子,要跟上吗?"暗卫低声请示。
"不必。"谢砚之转身,"按原计划行事。"
他的袖中,那枚鎏金算盘微微发烫,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三日后,这场棋局将见分晓。而那个执拗的小女子,究竟是棋子还是棋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