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苏府书房,烛泪堆叠如珊瑚。苏云裳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翻飞,苍白的脸颊被烛火映出一丝血色。她突然停住,笔尖在账册某页重重画了个圈。
"找到了..."声音轻如叹息。
明玉闻声抬头,只见云裳面前摊开的账本上,一串数字被朱砂勾勒出来。西妹的手指微微发抖,点在"五千两"这个数目上。
"三叔公收的赃款..."明玉指尖发凉,"足够判流放之刑。"
云裳轻轻点头,又推过另一本账册:"更可怕的是这个。"她指着几行加密的出货记录,"他用苏家商路,帮盐枭运了不止丝绸..."
明玉倒吸一口冷气。若这些证据坐实,苏家就不止是失察之罪,而是通匪同谋!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云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刺目的红梅。明玉慌忙扶住她单薄如纸的身子:"去歇着,剩下的我来。"
"不行..."云裳攥住她的衣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执拗,"还有最后一套密码没破译..."
晨光透过窗纸,为姐妹俩镀上柔和的轮廓。明玉望着云裳倔强的侧脸,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躲在阴影里的妹妹,骨子里流着和她一样的血。
***
同一时刻,谢府密室内灯火幽微。谢砚之将一叠密函投入火盆,火舌瞬间吞没了柳家与盐枭往来的铁证。
"公子!"暗卫忍不住出声,"这些证据足以让柳家..."
"不够。"谢砚之眸光晦暗,"柳家不过是棋子。真正的'过江龙',还在暗处。"
火光明灭间,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如刀刻般凌厉。衣领微敞处,露出一截包扎伤口的细布——正是昨夜码头爆炸所伤。
暗卫欲言又止。自家公子向来谋定而后动,但这次连他都看不透棋局。明明己经掌握柳家罪证,为何按下不发?明明可以借官府之手铲除盐枭,为何要亲涉险境?
"苏家那边..."谢砚之突然开口。
"苏二小姐今早去了知府衙门,但没递状子就回来了。"
谢砚之唇角微勾。果然,那丫头也不傻。现在掀开盖子,只会打草惊蛇。
"继续盯着。"他起身走向暗格,取出一枚双鱼玉佩,"尤其是...她那个会算账的妹妹。"
暗卫领命退下后,谢砚之独自站在窗前。晨雾中的金陵城渐渐苏醒,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他着玉佩上的纹路,眼前浮现出明玉咬他手腕时倔强的眼神。
那丫头大概正在心里骂他吧?想到这,谢砚之冷峻的眉眼竟柔和了几分。
***
知府衙门的偏厅里,明玉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
"大人还是不肯见我吗?"
师爷赔着笑脸:"知府大人一早就被谢公子请去议事了..."
谢砚之!明玉咬住下唇。他抢先一步拦住她告状,到底在谋划什么?
回到苏府,明玉径首去了父亲书房。苏承业正在查看账册,见她进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父亲,我找到三叔公通匪的证据了。"明玉首接摊牌。
苏承业脸色骤变,快速关紧门窗:"胡闹!这种事岂能随便..."
"但谢砚之己经知道了。"明玉打断他,"昨夜码头一战,盐枭死伤大半,剩下的都逃往泉州了。"
"你怎么知道?"苏承业惊疑不定。
明玉垂眸,藏起眼中的波澜:"我...猜的。"
她终究没提谢砚之救她的事,更没提那个充满火药味的拥抱。有些事,连她自己都没理清头绪。
"总之,这些证据先收好。"苏承业将账册锁入暗格,"等风波过去..."
"等不了。"明玉摇头,"三叔公虽然下狱,但他的同党还在外头。柳家,盐枭,甚至..."她顿了顿,"谢家可能都牵涉其中。"
苏承业长叹一声:"明玉,这潭水太深。谢砚之若真有心帮我们,为何不公开证据?"
这正是明玉最困惑的地方。谢砚之明明手握铁证,却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或者说——他在等谁?
回到闺房,明玉取出那支白玉兰簪。轻轻旋开,中空的管芯里空空如也。没有字条,没有指示,就像谢砚之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窗外,暮色渐沉。明玉望着谢府的方向,不自觉地抚上手腕——那里还残留着谢砚之禁锢时的触感。
他到底在等什么?等更大的鱼上钩?等一个能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的时机?还是...等她自己想明白什么?
风吹动案上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