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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后的便利店，陷入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死寂。灰雾在玻璃门外无声地翻涌，如同巨大的、活着的幕布。日光灯管的滋滋电流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得令人心头发毛。假人模特抱着蟑螂抱枕，依旧像个尽职的门神（或者说，一个巨大的装饰品？）杵在门口附近，只是它那塑料头颅的角度，似乎又微妙地朝休息室方向偏转了一点点。
收银台区域的窥视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像冰冷的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人坐立难安。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扇紧闭的铁门，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整理货架。守则第3.1条：保持货品陈列整齐、。 这至少是个安全动作，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推着装满补充饮料的推车，走向最里侧的饮品区。货架上花花绿绿的饮料瓶罐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有些失真。我机械地拿起一罐罐饮料，检查日期，填补空缺。动作尽可能放轻，生怕惊扰了这死寂空间里某些看不见的东西。
就在我弯腰，准备将一罐可乐放进最底层货架一个空位时，我的动作僵住了。
在货架最深处、最阴暗的角落，一个东西静静地立在那里。
它不是可乐，也不是任何常见的饮料。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包装纸异常鲜艳夺目，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荧光。那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诡异、饱和度极高的钴蓝色！蓝得刺眼，蓝得妖异，像深海巨兽的眼睛，又像凝固的毒液。
包装纸上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没有任何成分说明，只有中央印着一个同样用蓝色线条勾勒出的、极其简陋的笑脸图案——线条僵硬，嘴角咧开到一个非人的弧度。一股难以形容的甜香正从盒子密封不严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初闻是浓郁的水果糖精味，但吸入鼻腔深处，却隐隐透着一股…蛋白质腐败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蓝色包装！守则第3.2条！血红色的字迹瞬间在脑中炸开：若在任何货架上发现蓝色包装的商品…立即停止注视！闭紧双眼！用清晰、平稳的声音完整背诵一遍九九乘法口诀表！
“该死！” 我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条件反射，在目光接触到那诡异蓝色不到半秒的瞬间，我猛地闭上了眼睛！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但那股甜腻又腐臭的气味却更加清晰地钻入鼻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
“一一得一！” 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尽可能保持平稳和清晰。背诵！必须完整背诵！
“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就在我念出“一三得三”的同时，耳朵捕捉到了异响。
“嘎吱…嘎吱…”
是货架！我面前这个金属货架，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巨大的、无形的力量在挤压它，金属支架在扭曲变形！冰冷的、滑腻的触感，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水蛇，毫无征兆地擦过我的脚踝皮肤！那触感湿冷粘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
“一四得四！一五得五！…” 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牙关紧咬，强忍着跳开或者睁眼的冲动。背诵不能中断！中断即死！
脚下的地砖传来细微的震动。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从货架深处…爬出来？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窒息的甜腐腥气扑面而来，几乎盖过了我背诵的声音。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湿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一六得六！一七得七！…” 念到“七”的瞬间，我舌头打了个结，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个数字此刻显得如此不祥！但规则只要求背诵乘法表，并未禁止念出“七”这个字！希望如此！
“呼噜…” 一个极其低沉、仿佛来自深渊的咕噜声，紧贴着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纯粹的、对“声音”本身的贪婪和…食欲？它似乎被我的背诵声吸引了？或者…激怒了？
“一八得八！一九得九！” 第一轮结束！我丝毫不敢停顿，立刻开始第二轮：“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
挤压货架的嘎吱声更响了，那冰冷的滑腻触感再次擦过我的小腿，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仿佛在评估猎物的肉质。脚下的震动感也越来越清晰。但我只能继续，用最大的声音，最清晰的吐字，对抗着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恐惧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三三得九！三四十二！三五十五！…”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流下，滴落在衣领上。每一句口诀都像在消耗生命。
“七七四十九！七八五十六！七九六十三！” 念到七的部分时，我几乎是吼破了音！那个紧贴在我耳边的存在似乎也随着我的高音而兴奋起来，发出更加响亮的、湿漉漉的咕噜声和摩擦声！
“八八六十四！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当最后一个“八十一”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时，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背诵完毕！
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货架的呻吟声、滑腻的触感、冰冷的呼吸、沉重的爬行震动、还有那令人窒息的甜腐腥气…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便利店里回荡。
我依旧紧闭着双眼，心脏狂跳，不敢立刻睁开。守则说“背诵完毕后方可离开该区域”，但没说能不能睁眼？保险起见，我保持着闭眼的姿势，摸索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冰冷的饮料推车，感觉已经离开了货架区域好几米远。
深吸一口气，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刚才那个最底层的角落。
空无一物！
那个散发着妖异蓝光和甜腐气息的塑料盒，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货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挤压变形的痕迹。地上也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粘液或奇怪的痕迹。
只有…在刚才那个蓝色盒子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冰冷的地砖上，残留着一小滩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渍？
那不是普通的水渍。它呈现出一种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蓝色？
我盯着那点微不可察的蓝色痕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刚才的一切绝非幻觉！那个蓝色果冻盒…还有那个看不见的、被乘法口诀“驱散”的存在…它们去了哪里？这滩水渍又是什么？是被“消化”后的残渣？还是某种标记？
守则只说了发现蓝色商品要闭眼背诵，可没说它消失后该怎么办！这滩水渍…需要处理吗？会触发新的规则吗？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目光死死盯着那点诡异的淡蓝色水渍，仿佛它随时会活过来。收银台方向，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这便利店里的规则，远比纸面上写的更加诡谲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