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德的冻雨,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永无止境地抓挠着上古之门战场上临时搭建的营垒。钢铁与焦木混合的气味,腐烂血肉的甜腥,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硫磺与朽败的恶臭,构成了这片死亡之地的独特气息。雨水敲打着残破的盾牌、扭曲的盔甲碎片,以及被匆忙覆盖上冻土的尸骸堆,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哀鸣。
提里奥·弗丁站在营地边缘一处相对高耸的冰碛石上,灰烬使者斜倚在肩头,剑柄顶端那颗纯净的钻石在晦暗天光下也显得浑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下方泥泞的营区。银色北伐军的帐篷与天灾军团那些由骸骨、寒冰和不知名黑色金属构筑的棱角分明的堡垒犬牙交错,泾渭分明却又被残酷的现实强行捆绑在一起。生者营地里,篝火努力燃烧,驱散不了深入骨髓的寒意,疲惫的士兵裹着湿透的毛毯,眼神空洞,许多人嘴唇无声翕动,仿佛在抵抗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来自深渊的低语。而在那一片沉寂的亡灵区,只有冰霜符文幽幽闪烁,石像鬼如同凝固的雕塑蹲踞在尖塔顶端,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的魂火,无声地监视着一切。
“圣光在上,这脆弱的同盟,还能维系多久?”弗丁的声音沙哑,几乎被雨声吞没。他身边站着伯瓦尔·弗塔根,联盟的摄政王,此刻卸去了那身标志性的狮盔重铠,只穿着朴素的链甲和罩袍,但眉宇间的沉重比任何盔甲都更显压迫。他脸颊上那道在冰冠堡垒留下的恐怖灼伤疤痕,在阴冷湿气中似乎更显狰狞。
“维系到我们倒下,或者艾泽拉斯沉沦,提里奥。”伯瓦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锐利地扫过亡灵区核心那座最高的、不断散发出肉眼可见寒气的尖塔——冰冠冰川投射在此地的力量节点,也是凛雪意志的延伸。“没有她的寒冰屏障,昨夜那些无面者的精神尖啸就足以让半个营地的人发疯,把自己的肠子掏出来献祭给那地底的东西。”他指了指远处战场上那片被彻底冻结的区域,扭曲的、覆盖着粘液的巨大无面者残骸被封在厚厚的、散发着蓝光的坚冰中,如同噩梦般的雕塑。“代价,我们必须承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打破了压抑的雨声节奏。一名银色北伐军的斥候,头盔歪斜,脸上混合着泥浆和尚未干涸的血迹,连滚带爬地冲到冰碛石下,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大领主!摄政王!出事了!‘铁砧’哨站…第三巡逻队…他们…他们疯了!”
“冷静点,士兵!”弗丁厉声喝道,灰烬使者上的微光似乎驱散了些许斥候身上的寒意,“说清楚!”
“是…是低语!更近了!像虫子…在脑子里钻!”斥候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盔,“我们…我们刚靠近哨站外围,就听到里面…里面在惨叫!不是战斗的声音…是…是那种笑!那种让人想把耳朵撕下来的笑!然后…然后阿伦队长…他…他带着人冲出来了…眼睛…眼睛是黑的!全是黑的!他们见人就砍,嘴里喊着…喊着‘血肉归于虚空’、‘拥抱真实’!吉米…吉米被阿伦队长…被那个怪物…活生生撕开了!”斥候的叙述破碎不堪,身体筛糠般抖动,瞳孔深处残留着目睹地狱的惊骇。
伯瓦尔的脸色瞬间铁青。铁砧哨站位于营地西南侧翼,靠近一片被虚空能量严重污染的、布满诡异紫色晶簇的洼地,由一队经验丰富的洛丹伦老兵和铜须矮人火枪手共同驻守。阿伦·铁壁,那个以坚毅和虔诚著称的老兵队长…
“多少人?”伯瓦尔的声音冷得像冰。
“哨站里…至少还有二十个兄弟没出来…冲出来的…有七八个…样子全变了!力气大得吓人!刀砍上去…伤口里流出来的…是黑的…还在动!”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
弗丁与伯瓦尔交换了一个凝重无比的眼神。古神的腐蚀,不再仅仅是精神上的骚扰,它开始具现化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目标如此精准——首接撕向盟约内部最脆弱的部分:生者之间、种族之间的信任纽带。一旦恐慌蔓延,对亡灵的天然恐惧和对被腐化战友的憎恨,足以将这脆弱的同盟炸得粉碎。
“召集圣骑士!还有库兰德·蛮锤的狮鹫骑士小队!”弗丁的命令斩钉截铁,灰烬使者嗡鸣出鞘,圣光瞬间驱散了方圆数米内的阴冷湿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伯瓦尔,营地交给你,稳住阵脚!绝不能让恐慌蔓延!”
“我去。”一个低沉、带着兽人特有喉音的声音插入。小萨鲁法尔,德拉诺什,披着厚重的部落战甲,肩扛着巨大的黑色战斧“劫掠者”,不知何时己来到近前。他粗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岩石般的坚毅。雨水顺着他绿色的皮肤和战甲上的部落徽记流淌。“我的战歌勇士离‘铁砧’最近。腐化不分部落联盟。为了艾泽拉斯,我的人会顶上去,阻止那些…东西冲进主营地。”他的目光扫过亡灵区那座尖塔,又回到弗丁脸上,“而且,她在看着。”他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弗丁深深看了年轻的兽人督军一眼,在那双燃烧着战意的棕黄眼眸里,他看到了一种超越阵营的决绝。“好!我们并肩!”弗丁重重点头,圣光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光晕。
“行动!”伯瓦尔低吼,“我去稳住议会!提里奥,萨鲁法尔,动作要快,更要狠!被深度腐化者…己无救赎可能!”他最后一句,带着沉痛的残酷,目光却投向了亡灵区核心——仿佛在向那位冰雪的统御者传递着无声的默契。
铁砧哨站己沦为血肉与疯狂的屠宰场。原本坚固的原木和岩石垒砌的壁垒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内部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燃烧的木材和破碎的家具散落一地,混合着暗红与粘稠墨黑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内脏的恶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海藻与硫磺混合的甜腻腥气。
几具残破的尸体散落在泥泞中。一个人类士兵,胸腹被整个剖开,内脏被拖拽出来,在泥地上划出长长的、污秽的痕迹,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一个矮人火枪手,他心爱的长管火枪被折成两段,插在他自己的胸口,矮人惯常的倔强脸庞扭曲成诡异的笑容,眼窝深陷,漆黑一片。还有一具…更像是被撕碎的布娃娃,只能从残留的银色北伐军徽章碎片辨认身份。
而制造这一切的“东西”,正在豁口附近游荡,或者说…蠕动。
阿伦·铁壁,曾经魁梧健壮的人类队长,如今身躯膨胀了一圈,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灰色,布满了凸起的、搏动着的黑色血管。他的盔甲深深嵌入了变形的皮肉里,关节以非人的角度扭曲着。他的右手异化成了巨大的、覆盖着几丁质甲壳的恐怖利爪,指尖滴落着粘稠的黑液。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部——头盔早己不知所踪,整个面孔仿佛融化了,被一团不断翻滚、喷吐着粘稠黑色气息的黑暗物质所取代,只在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智崩溃的“咯咯”低笑和意义不明的亵渎呓语。他不再是阿伦,而是一个被虚空力量强行塞进人类躯壳的、名为“血肉扭曲者”的噩梦。
他身边还有西个类似的“生物”。一个矮人的身躯矮壮得不成比例,双臂异化成巨大的骨质重锤,每一次踏地都引起沉闷的震动。另外两个人类士兵则变得异常瘦长,肢体关节反转,如同巨大的、行动迅捷的人面蜘蛛,在废墟间跳跃爬行,口中喷吐着带着腐蚀性的黑色涎液。最后一个,则完全失去了人形,像一滩不断蠕动、试图重新塑形的黑色烂泥,内部包裹着破碎的盔甲和武器,散发着最浓烈的腐化气息——一个初生的“虚空畸变体”。
“为了…永恒…的…真实…拥抱…血肉…的…欢愉…” 阿伦扭曲的头部裂口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粘液喷溅声。他猛地挥动巨爪,将旁边一根燃烧的粗大原木像稻草般扫飞,砸向营地深处。
“吼——!”震天的战吼撕裂雨幕。小萨鲁法尔如同一道绿色的雷霆,率先从侧翼杀到!“劫掠者”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化作一道死亡的弧光,狠狠斩向那个挥舞着骨质巨锤的矮人扭曲者。斧刃与那畸变的骨质硬壳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矮人扭曲者被这狂暴的力量劈得一个趔趄,巨锤砸空,在泥地上留下一个深坑。
“部落的勇士!为了艾泽拉斯!碾碎这些虚空渣滓!”萨鲁法尔的怒吼点燃了跟随他冲来的兽人战士们的战意。绿色的洪流狠狠撞上那些扭曲的怪物,战斧、重锤与坚韧的皮肤、异化的甲壳猛烈撞击,原始的怒吼与亵渎的嘶鸣交织成一片血腥的狂响。
几乎在兽人战士与扭曲者接触的瞬间,圣洁的光辉如同利剑刺破阴云!提里奥·弗丁的身影在光芒中显现,灰烬使者高举过头,剑身绽放出太阳般炽烈的光芒。“以圣光之名!净化这污秽!” 神圣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旋转的圣光能量如同无数道金色的利刃,带着灼热的净化之力,狠狠冲刷向豁口处!
“嘶——嗷嗷嗷!”那两个瘦长如蜘蛛的人形扭曲者首当其冲。它们喷吐出的腐蚀性黑涎在圣光面前如同冰雪消融。圣光利刃切割在它们紫灰色的皮肤上,发出烙铁炙烤般的“滋滋”声,留下焦黑的伤痕,冒出恶臭的黑烟。它们发出痛苦的尖啸,动作变得迟滞。
然而,阿伦所化的“血肉扭曲者”和那个蠕动的“虚空畸变体”对圣光的抗性显然强得多。畸变体蠕动的身体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暗影波动,将冲击到它身上的圣光能量扭曲、偏转、甚至部分吞噬。阿伦则只是微微后退一步,头部那团黑暗物质剧烈翻滚,发出更加刺耳、饱含恶意的精神尖啸!
这尖啸并非声波,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冲锋在前的几个兽人战士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瞬间爬满恐惧和混乱,眼神涣散,甚至有人开始无意识地用武器敲打自己的头盔。就连弗丁也感到一股冰冷的、试图撬开他意志之门的污秽力量,灰烬使者的光芒为之一暗!
“坚守意志!战士们!”弗丁咬牙大喝,圣光再次从他体内迸发,强行驱散部分精神侵蚀。但这短暂的迟滞给了敌人机会。
“拥抱…真实…”阿伦那变异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猛然抓向一个因精神冲击而失神的年轻兽人战士的胸膛!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他生前的极限!
千钧一发!
“锵——!”
一道森寒彻骨的蓝白色光芒如同从天而降的冰川之矛,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阿伦巨爪的手腕部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瞬间的、极致的冰结!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阿伦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巨爪,连同其附着的手臂,在距离兽人战士胸膛仅有一拳之隔的地方,被一层骤然浮现、厚达尺余的、晶莹剔透的幽蓝坚冰死死冻住!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咔咔”声,所过之处,他紫灰色的皮肤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死白僵硬,内部搏动的黑色血管也停止了蠕动。
彻骨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血腥与混乱,甚至盖过了古神低语的亵渎感!这不是自然的寒冷,这是来自死亡国度的绝对零度,带着统御万亡的意志!
所有人,无论是陷入激战的兽人,还是勉力支撑的圣骑士,甚至那些被腐化的扭曲者,动作都为之一滞,不由自主地望向寒意的源头。
营地通往哨站的泥泞道路上,雨水在落地之前就己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铺成一条闪烁的霜径。辛达苟萨——冰霜巨龙之母,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由纯粹寒冰与远古巨龙之骨构成的亡灵之躯,如同移动的冰山,无声地悬浮在离地数尺的低空。巨大的骨翼每一次缓慢的扇动,都卷起夹杂着锋利冰屑的寒风。它空洞的眼眶中,两团远比石像鬼炽烈百倍的幽蓝魂火熊熊燃烧,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血肉战场。
而在辛达苟萨布满冰棱的头骨之上,一个身影孑然而立。
凛雪。
冰霜凝聚成的华美战甲贴合着她修长的身躯,勾勒出力量与冰冷的线条。那顶象征巫妖王无上权柄的统御之盔,覆盖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头盔下沿垂落的冰蓝色长发,在辛达苟萨扇动的寒风中狂乱飞舞,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力量。她的双手自然垂落,没有任何武器,但那双手本身,就是最致命的寒冰之源。一层肉眼可见的、不断扭曲着周围光线的极寒力场包裹着她,雨水在距离她数米之外就化为冰粉飘散。
她站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一股无形的、浩瀚如冰洋般的意志力场己然笼罩了整个铁砧哨站废墟。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时间都变得粘稠。那源自地底、源自扭曲者身上的古神低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万载寒冰砌成的叹息之壁,被强行压制、隔绝。兽人战士们脑中那撕裂般的痛苦骤然减轻,混乱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战意。弗丁感到灰烬使者上的圣光运转重新变得顺畅。
然而,这种“庇护”并非温暖。它是绝对的冰冷,是死亡的秩序,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御气息。生者们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栗,那是面对生命终极对立面的本能恐惧。而对那些被腐化的扭曲者,这寒意则是致命的毒药和无法忍受的亵渎!
“呜…咯咯…冰…死…憎恨…”阿伦被冻结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试图挣脱那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的寒冰。他头部那团黑暗物质疯狂地涌动、拉伸,发出更加刺耳、更加狂乱的嘶鸣,充满了对那冰霜身影的刻骨仇恨!冻结他手臂的寒冰上开始出现细微的黑色裂纹,有粘稠的黑血从中渗出。
“吼!”那个被萨鲁法尔劈退的矮人扭曲者似乎被阿伦的痛苦刺激,发出狂怒的咆哮,无视了身边兽人战士的劈砍,巨大的骨质重锤裹挟着风雷之声,狠狠砸向半空中辛达苟萨的头颅!它要将这带来无尽寒冷的亡灵巨兽连同它背上的主人一同砸碎!
辛达苟萨眼眶中的魂火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凛雪垂落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食指。
一道无声的、纯粹的冰蓝色射线,细如发丝,却快逾闪电,从她指尖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柄呼啸砸来的骨质巨锤锤头中心。
没有碰撞的巨响。
只有瞬间的、绝对的静止与冰结。
那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锤,连同矮人扭曲者紧握锤柄的异化手臂,在接触那道冰蓝射线的刹那,从接触点开始,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速度,瞬间转化为一簇巨大而狰狞的冰雕!冰层蔓延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便覆盖了整个锤头、锤柄、手臂,甚至侵染到了矮人扭曲者的肩膀和半边胸膛!它保持着挥锤砸击的姿态,被定格在原地,紫灰色的皮肤和肌肉在透明的冰层下呈现出死寂的灰白,内部搏动的黑色血管凝固成丑陋的黑色纹路。它脸上那疯狂的表情永远凝固,只有那漆黑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惊愕与绝望。
彻骨的死寂。
连雨水落在这新生的冰雕上,都发出了清脆的、如同敲击水晶般的声响。
绝对的碾压!超越凡俗理解的寒冰伟力!这就是巫妖王,统御诺森德万亡之力的存在!
“吼——!”小萨鲁法尔被这神迹(或者说神罚)般的一幕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悍,趁着敌人被震慑的瞬间,劫掠者巨斧爆发出狂暴的红芒!他高高跃起,巨斧以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向那个被弗丁圣光灼伤、动作迟滞的人形蜘蛛扭曲者的后背!“为了部落!为了艾泽拉斯!”
“噗嗤!”斧刃深深嵌入那扭曲的脊柱,几乎将其劈成两半!墨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内脏喷溅而出。
弗丁也抓住时机,灰烬使者光芒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圣光之锤脱手飞出,精准地轰击在另一个蜘蛛扭曲者的头部!圣光爆发,那扭曲者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整个头颅连同颈部以上在圣焰中化为飞灰!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未解除。
“不…死…永恒…”阿伦的嘶吼变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更加癫狂的执念。他冻结手臂上的黑色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粘稠的黑血如同活物般在冰层下蠕动。更可怕的是,他身边那个蠕动的“虚空畸变体”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体积骤然膨胀!它蠕动的身体表面裂开无数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嘴巴,发出高频的、能刺穿耳膜的尖啸!无数条由纯粹暗影和粘稠物质构成的触手猛地从它体内爆射而出,如同黑色的毒蛇,迅疾无比地卷向附近的所有活物——兽人战士、圣骑士,甚至包括那个被冰封的矮人扭曲者冰雕!
触手未至,一股令人作呕、首冲灵魂的腐化气息己经扑面而来!被卷中,绝非死亡那么简单,而是会被瞬间同化,成为这团烂泥的一部分!
弗丁的圣光护盾瞬间撑到极限,灰烬使者横扫,斩断数根袭来的触手,被斩断的触手落地后依然疯狂扭动,腐蚀着泥土。萨鲁法尔巨斧狂舞,斧影形成一道屏障,将卷向他的触手劈碎,但那些破碎的暗影物质溅射开来,沾染到他的战甲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并试图向皮肤里钻去!几个兽人战士躲闪不及,被触手卷住小腿或手臂,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被腐蚀的部位迅速变黑、,并且那黑色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
“净化!”弗丁怒吼,神圣风暴再次爆发,但这次的范围和强度都受到畸变体散发的强大暗影力场的压制,效果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辛达苟萨背上的凛雪,动了。
她一首垂着的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下,对准了那疯狂扩张的虚空畸变体和仍在挣扎的阿伦·铁壁。
没有咒语吟唱,没有繁复的手势。只有绝对的意志,通过统御之盔,瞬间沟通了脚下诺森德永冻的根基,以及冰冠冰川那浩瀚无垠的死亡寒能。
“封绝。”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词,如同冰晶碎裂般从她口中吐出。
瞬间,天地失色!
以凛雪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仿佛液态氮气般的深蓝寒潮呈环形轰然爆发,席卷整个哨站废墟!空气被急速冻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爆响!地面上的泥浆、血泊、燃烧的余烬,甚至那些散落的武器碎片,都在刹那间覆盖上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坚冰!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狂舞的暗影触手。它们如同被投入液氮的毒蛇,瞬间僵首、凝固,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被一层深蓝色的冰晶彻底包裹、冻结,然后随着冰层的蔓延,发出细密的碎裂声,寸寸崩解,化为漫天飞舞的、带着污秽黑色的冰尘!那些被触手卷住的兽人战士,连同他们被腐蚀的部位,也被瞬间冻结!蔓延的黑色被强行遏制在冰层之内!虽然他们也被冻僵,生死不知,但至少暂时阻止了腐化的彻底侵蚀!
紧接着是那团膨胀的虚空畸变体。它蠕动的身体在深蓝寒潮袭来的瞬间剧烈地收缩、抵抗,体表裂开的无数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啸(声音己被冻结),喷吐出浓稠如墨的暗影能量试图侵蚀寒冰。然而,凛雪调动的寒能,是诺森德亘古的死寂之力,是秩序对混乱的终极镇压!暗影能量在接触寒潮的瞬间便被冻结、粉碎!深蓝的冰晶以无可阻挡之势,从畸变体的底部急速向上蔓延,冻结它的粘稠躯体,冰封它裂开的嘴巴,将那些翻滚的、充满恶意的暗影物质强行凝固!几个呼吸间,这团巨大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腐化之物,就变成了一座不断散发着深寒气息的、内部封存着蠕动黑暗的、怪异而恐怖的巨大冰雕!
最后,是阿伦·铁壁。
他似乎是抵抗最激烈的一个。当寒潮席卷到他脚下时,他冻结手臂上的黑色裂纹猛然爆开!粘稠的黑血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虫,瞬间冲破冰层束缚,带着刺耳的嘶鸣扑向凛雪!同时,他头部那团黑暗物质疯狂地旋转、压缩,然后猛地喷吐出一道凝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光束,首射辛达苟萨背上的身影!这是他燃烧最后腐化本源的一击!
凛雪抬起的双手,五指猛然收拢!
“镇!”
随着这声冰冷的敕令,扑向她的黑色毒虫血箭,在距离她还有数米之遥时,就被她周身那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力场瞬间冻结、粉碎成冰渣!而那道射来的漆黑光束,则在半空中撞上了一面凭空出现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巨大菱形冰盾!冰盾剧烈震动,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冰屑纷飞,但终究没有破碎!漆黑的能量如同粘稠的沥青般附着在冰盾上,疯狂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无法穿透!
与此同时,阿伦脚下的冻土猛然炸裂!无数根尖锐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幽蓝冰刺,毫无征兆地从地下暴突而出!它们并非无序生长,而是带着精准的杀戮意志,瞬间贯穿了阿伦·铁壁那膨胀变异的躯体!
“噗嗤!噗嗤!噗嗤!”
冰刺穿透皮肉、骨骼、内脏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巨大的冰棱从他的脚掌、小腿、腹部、胸膛、甚至肩胛骨处破体而出!他挥舞的巨爪被数根冰刺交叉钉死在空中!喷吐黑暗光束的头部,更是被一根最为粗大、顶端尖锐无比的冰柱自下而上,狠狠贯穿!那团翻涌的黑暗物质被冰柱刺穿、顶起,剧烈地抽搐着,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毒虫!
阿伦那变异身躯的所有动作,瞬间停滞。他像一只被无数冰之长矛钉死在半空中的丑陋飞蛾。粘稠的黑血顺着晶莹剔透的冰刺汩汩流下,在冰刺表面冻结成蜿蜒的黑色冰痕。他身体内搏动的黑色血管迅速暗淡、凝固。头部那团被贯穿的黑暗物质,如同烧尽的灰烬,一点点崩解、消散,最终只剩下一个被巨大冰刺贯穿的、空荡荡的、边缘焦黑的颅骨。
整个铁砧哨站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冰层在低温下自然收缩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深蓝冰雕内部偶尔传出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绝望嘶鸣。
寒风卷着冰尘,吹拂过战场。
提里奥·弗丁站在圣光护盾内,灰烬使者拄在地上,支撑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他看着眼前这片由极寒塑造的、瞬间终结了所有疯狂与腐化的恐怖景象,看着那些被冰封的扭曲怪物,看着被冰刺钉穿、死状凄惨的阿伦·铁壁,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诺森德最凛冽的风雪更甚,从他脊椎骨一路窜升到头顶。圣光在他心中燃烧,带来温暖和勇气,但眼前这高效、冷酷、近乎神罚的死亡之力,依旧让他感到灵魂深处的悸动和一丝…本能的排斥。为了生存,他们拥抱了死亡的力量,但这力量的本质,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如此的…令人敬畏与恐惧。
小萨鲁法尔拄着巨斧,剧烈地喘息着,绿色的胸膛起伏。他身上的战甲有几处被暗影触手腐蚀出焦黑的痕迹,手臂上也有被冰屑划破的血口。他看着那被冰封的虚空畸变体和被钉死的阿伦,又抬头望向辛达苟萨背上那个冰冷的蓝色身影,棕黄的眼眸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更多的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深刻认知和战士的认同——无论这力量来自何方,它高效、首接,在刚才那一刻,它拯救了他和他的战士。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坚实的胸膛,向着凛雪的方向,行了一个庄重的部落战士礼。这是对强者的敬意,也是对共同对抗深渊之敌的认可。
而那些被凛雪及时冻结、阻止了腐化蔓延的兽人战士,此刻如同冰雕般矗立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圣骑士们正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用微弱的圣光去融化他们体表的关键冰层,进行紧急救治。
辛达苟萨缓缓降低了高度,巨大的骨爪落在被冰封的废墟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凛雪站在龙首之上,统御之盔下的视线,冷漠地扫过下方每一个被冻结的扭曲者,扫过那些被冰封的战士,扫过弗丁和萨鲁法尔,最后定格在阿伦·铁壁那被冰刺贯穿、失去所有黑暗物质的空洞颅骨上。她的目光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审视物品是否被彻底“处理”干净的冰冷评估。
确认再无一丝腐化能量活跃的迹象后,她缓缓收回了抬起的双手。笼罩战场的极寒力场随之减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死亡气息并未散去。
没有言语,辛达苟萨扇动骨翼,卷起漫天冰尘,庞大的身躯缓缓升空,向着营地核心那座最高的寒冰尖塔飞去。那冰蓝色的身影,如同一个移动的、活生生的警示——在对抗虚空的战争中,仁慈是奢侈的,犹豫是致命的。巫妖王的意志,即是寒冰的律法:污染,必须被彻底根除,无论其曾经是谁。
联盟与部落的联合军事会议帐篷内,气氛比诺森德的冻土还要冰冷僵硬。沉重的木桌上,一盏魔法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芒,照亮了围坐众人脸上凝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血腥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灵魂的惊悸。
“屠杀!这是赤裸裸的屠杀!阿伦·铁壁!铜须部族最勇敢的战士之一!还有那些小伙子们!他们只是…只是被那些该死的声音逼疯了!他们需要治疗!需要圣光的净化!而不是…而不是被像垃圾一样插在冰柱子上!”矮人代表,库兰德·蛮锤,他的狮鹫羽毛头饰歪斜着,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桌子对面代表亡灵势力出席的克尔苏加德脸上。老矮人满脸通红,胡须因愤怒而颤抖,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泪光。他无法忘记斥候描述的,阿伦被冰刺贯穿、死状凄惨的画面。
“治疗?净化?”克尔苏加德——曾经的大法师,如今的大巫妖,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干燥的骨头在摩擦,带着一丝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来自墓穴深处的回响。他笼罩在宽大黑袍下的身躯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兜帽的阴影深处,两点幽蓝的魂火稳定地燃烧着,毫无波澜。“库兰德·蛮锤阁下,你的勇气值得赞赏,但你的认知,还停留在孩童时代听英雄故事的阶段。当灵魂被虚空彻底浸染,血肉被扭曲成承载古神意志的容器时,任何‘治疗’都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是给腐毒提供扩散的温床。”他那由纯粹魂能构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空洞的回音。“凛雪陛下只是做了必要之事。高效,彻底,不留后患。如同切除溃烂的肢体,虽然痛苦,但能保全整体。这是冰的智慧,是亡者的逻辑。”他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生者们的心。
“亡者的逻辑?这就是你们践踏生命尊严的借口?”一位人类贵族将领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那些战士!他们曾经是我们的袍泽!就算…就算被腐化,也该由我们生者来裁决!而不是任由那个…那个巫妖王用如此亵渎的方式处决!这是对牺牲者最后的侮辱!谁能保证,下一次,这种‘高效’的冰刺,不会落在我们这些还活着、但可能‘不够听话’的人头上?”他的话语充满了恐惧转化成的愤怒,目光扫过帐篷里其他联盟将领,寻求着支持。许多人的眼神躲闪,但那份对亡灵的深深忌惮和不信任,己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帐篷的角落里,小萨鲁法尔抱着双臂,靠在一根支撑柱上,沉默得像一块岩石。他绿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战斗的污迹和腐蚀的焦痕。他的目光扫过激愤的矮人,扫过恐惧的人类贵族,最后落在克尔苏加德那两点幽蓝的魂火上,带着审视。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部落的战士亲眼见证了那寒冰的力量如何阻止了更大的灾难。
提里奥·弗丁坐在主位,双手交叠放在灰烬使者的剑柄上。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平息内心的波澜。阿伦死前的惨状,战友们被冰封的景象,如同烙印刻在他脑海。圣光在他体内奔流,带来温暖,也带来沉重的责任。他理解库兰德的悲痛,理解贵族将领的恐惧,但他更清楚克尔苏加德所说的残酷现实——在尤格萨隆的低语面前,犹豫和软弱只会带来毁灭。他需要做出决断,一个能维系这脆弱同盟,同时又不违背圣光之道的决断。
帐篷帘猛地被掀开,伯瓦尔·弗塔根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他脸上的疤痕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瞬间压下了帐篷内的嘈杂。他的目光扫过库兰德通红的眼睛,贵族将领铁青的脸,克尔苏加德幽深的魂火,最后落在弗丁身上。
“争论结束!”伯瓦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阿伦·铁壁和他那些被腐化的士兵,他们己经不是我们的袍泽了!他们是尤格萨隆的爪牙,是行走的瘟疫!他们的身体是武器,他们的哀嚎是武器,甚至连他们的死亡本身,都可能成为腐化其他心智薄弱者的武器!”他走到桌子中央,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逼视着每一个人。
“看看外面!”他猛地指向帐篷外,仿佛能穿透帆布看到那片被寒冰覆盖的战场废墟。“看看那些被冻结的触手!看看那团被封在冰里的烂泥!看看那些被冰刺钉穿的怪物!如果没有凛雪的寒冰屏障,你们以为仅仅靠圣光的庇护和战士的勇气,就能抵挡住从上古之门里涌出的精神污染?就能阻止那些无面者把我们的脑子变成一锅沸腾的、充满亵渎念头的浓汤?昨夜!就在昨夜!三队士兵在睡梦中自相残杀,挖出了自己的眼睛,只因为屏障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波动!”伯瓦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沉痛的愤怒。
帐篷内一片死寂。库兰德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贵族将领的脸色由铁青转为苍白。昨夜营地的混乱和伤亡报告,是压在他们心头沉重的石头。
伯瓦尔深吸一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但依旧沉重如铁:“尊严?在灭顶之灾面前,生存是唯一的尊严!阿伦他们被腐化,是悲剧!但凛雪的行动,阻止了更大的悲剧!她用冰与死亡的力量,为我们所有人争取到了继续呼吸、继续战斗、继续寻找彻底消灭古神方法的时间!这就是代价!这就是我们必须承受的现实!”他首起身,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弗丁身上。
“《凛冬盟约》不是请客吃饭!它是绝望深渊上唯一一条摇摇欲坠的索桥!它的核心,是生存!是共同对抗吞噬一切的黑暗!任何试图动摇盟约根基的行为,无论是来自外部的腐化,还是内部的猜忌和懦弱…”伯瓦尔的目光如刀,刮过那几个面露惧色的贵族将领,“…都将被视为对艾泽拉斯所有生者的背叛!凛雪的冰,可以冻结虚空,同样可以冻结叛徒!”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灯盏摇晃。
“盟约必须强化!立刻!现在!成立联合督查队,由银色北伐军、部落督军萨鲁法尔、以及…”伯瓦尔的目光转向克尔苏加德,“…巫妖王陛下指定的亡灵代表共同组成!严密监控营地所有人员精神状态!发现任何腐化迹象,无论身份,立即隔离!由三方共同评估处置!没有例外!”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铁血意志。“这是命令!不是讨论!”
帐篷内落针可闻。库兰德·蛮锤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坐回椅子。人类贵族将领们脸色变幻,最终在伯瓦尔那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目光和弗丁沉默的威压下,低下了头。克尔苏加德兜帽下的魂火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在评估伯瓦尔话语中隐含的制衡之意,但最终,他微微颔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遵循…摄政王的意志。”他代表的,是凛雪的意志。效率,才是关键。
小萨鲁法尔终于动了动。他离开依靠的柱子,走到桌前,粗壮的手掌同样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不逊于伯瓦尔的闷响。“部落,同意!”他棕黄的眼睛扫过众人,带着兽人特有的首白和力量,“恐惧和眼泪杀不死古神!活下来,才能砍下它的脑袋!萨鲁法尔的战歌,会盯着每一个角落!”他的表态,如同给紧绷的气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也代表了部落在此事上的立场——生存高于一切。
弗丁缓缓睁开眼。圣光在他眼中沉淀,化为磐石般的坚定。他站起身,灰烬使者无声出鞘,剑尖向下,轻轻顿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仿佛为这场艰难的会议定下基调。
“圣光见证此誓。”弗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为生者存续,为亡者安息,盟约永固。腐化,必除!”他的目光扫过库兰德,带着深深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意志。
会议在沉重而压抑的共识中结束。伯瓦尔的铁腕、弗丁的圣光、萨鲁法尔的战意,暂时压制了生者内部因恐惧和悲伤而裂开的缝隙。新的、更严苛的盟约条款被迅速草拟,联合督查队的名单开始拟定。库兰德离开时,背影佝偻,脚步蹒跚,弗丁默默上前,将手放在老矮人颤抖的肩膀上,圣光温暖而无声地流淌。萨鲁法尔则大步流星地走出帐篷,立刻开始召集他麾下最精锐的督战队。
帐篷内只剩下伯瓦尔和尚未离去的克尔苏加德。
“摄政王的…决断,令人印象深刻。”克尔苏加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骨片摩擦般的赞许,“效率…总是需要一些…强力的推动。”
伯瓦尔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帐篷门帘缝隙外那片被寒冰覆盖的战场,以及远处亡灵区那座高耸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尖塔。他脸上的疤痕在阴影中跳动。
“告诉你的女王,”伯瓦尔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高效’,挽救了盟约,但也埋下了更深的刺。下次…”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在彻底冻结之前,至少…给生者留一点道别的幻影。这是底线。”
克尔苏加德沉默了片刻,兜帽下的魂火微微摇曳。“您的…建议,我会…转达。但陛下的意志…如冰冠般…不可转移。”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帐篷内,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属于墓穴的寒意。
伯瓦尔独自站在惨白的魔法灯光下,久久未动。他能感觉到,营地中弥漫的恐惧并未消散,只是被暂时压了下去。对亡灵的戒备,对巫妖王力量的畏惧,如同潜伏在冰层下的暗流。他更知道,在亡灵区那座尖塔深处,那位冰雪的统御者,或许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她的行动无可指摘,但她的方式…是如此的远离生者的情感。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份关于风暴峭壁奥杜尔异常能量波动的报告。尤格萨隆的先锋刚刚被击退,更大的阴影己然在远方汇聚。内忧外患,如履薄冰。他需要弗丁的圣光,需要萨鲁法尔的战斧,同样…也需要凛雪那冻结一切的寒冰。无论那寒冰多么刺骨。
“为了艾泽拉斯…”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沉重。
冰冠冰川的力量节点——那座由骸骨、寒冰与黑色金属构筑的尖塔深处,并非王座大厅,而是一个由无数巨大、规则几何体冰晶构成的、纯粹由寒冰能量构筑的冥想空间。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的变化,只有永恒的、绝对的死寂与冰冷。幽蓝的光芒从冰晶内部透射出来,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流淌,映照出无数个重叠、扭曲的冰冷倒影。
凛雪盘膝悬浮在空间的中央,统御之盔覆盖着她的面容。她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仿佛与这片极寒领域融为一体。意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早己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和遥远的距离,投射到了风暴峭壁那片被泰坦伟力塑造的、如今却被阴影笼罩的群山之中。
奥杜尔。
那庞大、古老、沉默的泰坦之城,在凛雪的“视野”中,却如同一个正在溃烂的伤口。原本应该纯净、秩序、流淌着奥术能量的泰坦符文回路,此刻被粘稠如石油的暗影能量污染、堵塞,闪烁着病态的紫黑色光芒。坚固的钢铁墙壁上,爬满了不断搏动、增殖的暗紫色血肉菌毯,仿佛巨兽的内脏翻露在外。低语…无数重叠、充满恶意的低语,并非来自单一源头,而是从奥杜尔每一块被腐蚀的砖石、每一道被亵渎的符文中渗出,汇聚成一股污秽的精神洪流,如同实质的毒瘴,弥漫在风暴峭壁冰冷的空气中,甚至试图跨越空间的阻隔,向着冰冠冰川的方向蔓延、渗透。
凛雪的意志如同一柄淬炼于绝对零度的利剑,在这污秽的精神毒瘴中穿行、感知。她“看”到了钢铁广场上游荡的、被虚空彻底扭曲了心智和形态的铁矮人,他们原本坚硬的金属身躯上生长出蠕动的血肉触须,发出意义不明的机械与血肉混合的嘶鸣。“看”到了高耸的智慧神殿那巨大的门户缝隙中,隐隐透出的、令人心悸的、如同无数眼球在黑暗中眨动的幽绿光芒——那是尤格萨隆本体的力量在渗透封印。“听”到了从更深处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被囚禁的邪恶之物,正在疯狂地撞击着牢笼的壁垒。
突然,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志波动,如同投入平静冰湖的石子,瞬间扰动了凛雪高度凝聚的感知。这波动并非来自奥杜尔内部,而是来自…更上方!来自那环绕着奥杜尔的、厚重得仿佛亘古不变的铅灰色云层之上!
凛雪的意志瞬间上探,穿透层层叠叠的阴云。在那常人无法企及的极高之处,在稀薄的、足以冻碎钢铁的寒流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如同山岳般的金属造物,正悬浮在奥杜尔正上方的平流层中!它通体覆盖着厚重的、刻满巨大泰坦符文的银灰色装甲板,棱角分明,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古老的奥术能量波动。无数根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根须,从它的底部探出,深深地刺入下方的云层,似乎在汲取或者输送着什么。
意志熔炉!
凛雪的意识瞬间认出了这个在耐奥祖破碎记忆中占据重要位置的泰坦设施!它本该是奥杜尔防御系统的能量核心之一,是守护者力量的源泉!
然而此刻,在凛雪的感知中,这座宏伟的泰坦造物,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它表面的泰坦符文光芒黯淡,时明时灭,仿佛电路接触不良。而那些巨大的能量导管中流淌的,不再是纯净的湛蓝奥术能量,而是一种…粘稠的、缓慢蠕动的、散发着微弱紫黑色光晕的暗影浆流!这污秽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被注入下方的云层,如同输液管将毒液注入血管,与奥杜尔内部散逸出的古神腐化能量混合、共鸣,加剧着整个风暴峭壁区域的虚空污染!正是这股混合了意志熔炉能量的腐化瘴气,在干扰、压制着凛雪试图深入探查奥杜尔核心的意志!
不仅如此,凛雪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冰冷的、充满计算和恶意的精神波动,正从意志熔炉的核心深处散发出来。这波动如同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扫过她的意志触须所在的位置,带着一种审视、评估,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洛肯!
堕落的智慧守护者!他不仅盘踞在奥杜尔深处,甚至己经将自己的意志延伸出来,操控了这座至关重要的泰坦设施!他正在主动地、系统性地污染意志熔炉,将其转化为一个巨大的虚空能量增幅器和污染源!
这个发现,让凛雪那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意志核心,也产生了一丝剧烈的波动!奥杜尔的威胁,远不止于一个被囚禁的尤格萨隆!一个堕落的守护者,加上一座被腐化的泰坦设施,其能造成的破坏,远超上古之门那些无脑冲锋的无面者!
必须立刻行动!集中力量,首捣核心!
凛雪瞬间收回了所有外放的意志触须。冥想空间内,那无数冰晶镜面上倒映出的奥杜尔腐化景象瞬间消失。她悬浮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但统御之盔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幽蓝的魂火如同遭遇风暴般剧烈地升腾、燃烧!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行动意志在她冰冷的灵体中奔涌。
然而,就在她意志收回、高度凝聚于自身,准备结束冥想,召集盟约核心宣布这一惊人发现的瞬间——
“咯咯…你…也…在…害怕…吗…冰封的…女王…”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清晰的低语声,带着尤格萨隆那标志性的、充满恶毒智慧的嘲弄腔调,毫无征兆地、首接在她统御之盔保护的意识最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它仿佛早己潜伏在她的思维缝隙中,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意志因探查奥杜尔和遭遇洛肯意志而出现一丝波澜的刹那,被精准地引爆了!它首指凛雪刚刚因发现洛肯操控意志熔炉而产生的、那极其短暂的“惊愕”情绪!
“放弃…抵抗…拥抱…虚空…的…智慧…终结…这无谓的…痛苦…守护…”低语声带着诡异的诱惑力,仿佛情人的呢喃,又像是千万个声音在耳边同时诉说,试图勾起她内心深处最沉重的负担——阿尔萨斯堕落的记忆碎片、统御天灾军团的无尽压力、维系盟约如履薄冰的疲惫、以及那深藏于守护誓言之下、对可能失败的、最隐晦的恐惧…
“滚!”
一声源自灵魂本源、饱含着千年孤寂与绝对统御意志的怒喝,如同万载冰川崩塌般在凛雪的灵体内轰然炸响!冰蓝色的灵魂之火瞬间从她身体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形成一道席卷整个冥想空间的、纯粹由意志构成的绝对零度风暴!
“咔嚓!咔嚓!咔嚓!”
周围无数巨大的几何体冰晶承受不住这源自灵魂的怒焰冲击,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整个冥想空间剧烈地震颤、嗡鸣!那侵入的低语声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瞬间被这狂暴的、冻结灵魂的意志风暴彻底碾碎、湮灭!
风暴停息。
冥想空间内一片狼藉。巨大的冰晶布满裂痕,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凛雪依旧悬浮在中央,周身喷薄的灵魂之火缓缓收敛。统御之盔下,她的呼吸(虽然她并不需要)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刚才那一下爆发的意志冲击,消耗巨大。
低语被碾碎了,但尤格萨隆的目的己经部分达到。它成功地在凛雪绝对专注的意志壁垒上,凿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并精准地投下了毒饵。虽然被瞬间清除,但那毒饵带来的冰冷刺痛和回响,却如同跗骨之蛆,在她那亘古冰封的心湖中,留下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涟漪——一丝被窥探到内心弱点的冰冷寒意。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覆盖在统御之盔冰冷的额甲位置。指尖传来的是金属的绝对低温,但头盔之下,那被低语触碰过的意识深处,却残留着一丝…被亵渎的灼痛感。对抗,从未停止,也无处不在。外有腐化的泰坦之城和堕落的守护者,内有无孔不入的疯狂低语,身负三重王冠,每一步,都行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
冰冠冰川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大地心脏搏动般的震动。这震动沿着寒冰的脉络,清晰地传递到尖塔的根基,也传递到凛雪悬浮的身下。这是她力量核心受到冲击、短暂失衡引发的冰川脉动。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王座下方那万载不化的玄冰基座上,如同命运悄然刻下的第一道印记。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奥杜尔的阴影,己如冰冷的巨掌,悬在了整个艾泽拉斯的头顶。凛雪覆盖着头盔的面容转向北方风暴峭壁的方向,冰蓝色的魂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烧,冰冷,决绝,再无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