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容林叙言记了好多年。他无数次梦到过这个笑脸,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日子里,这个女孩给予过他最大限度的温暖和帮助。
吃完饭后,他礼貌的道别,顺便留了女孩的电话。“我会打给你的,江淼淼。”
女孩和同学赶着去坐公交,她匆忙道别,“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林叙言,粤城人。”他开口喊道。
公交到站的报站声和尖锐的鸣笛声盖住了他的声音,他忙举着手机向女孩示意,“我会打给你的!电话联系!”
女孩没有听到,只是朝他挥挥手。
艺考己经结束,他收拾行李坐上了回粤城的火车。林叙言釜底抽薪只报了沪城这一所音乐学院,他想和自己赌一把。
回去后林叙言照例回学校上课,父母在他走了这一年多以来也逐渐想通了,有天晚上林叙言正在复习,父亲端着宵夜敲门进来,他沉默的将宵夜放在书桌上,又顿了顿,才开口说道,“阿言,我和你母亲商量了,虽然我们不理解你的选择,但事己至此,我们选择尊重你的选择。你从小就很听话,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的。”
林叙言仍是低头,他的睫毛微微颤动,闷闷的说道,“谢谢爸。”
高考很顺利,林叙言当了十多年的好学生,哪怕去艺考落下了课程,凭着自己聪明的大脑和日以继夜的复习,他走出考场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离梦想的学府十拿九稳了。
出成绩的前一天,父亲单位体检报告出来了,肺部有一片阴影。夫妻二人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决定先不告诉阿言,去医院复查以后再看。
林叙言考的很理想,文化课远超录取分数,一家人盯着电脑看到结果时他的父母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阿言,我们为你骄傲!”
林叙言知道父亲确诊肺癌是在一个月后。
那段时间他沉浸在毕业后无人管束的自由里,整天和同学们一起去玩的不亦乐乎,林叙言的外公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购置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和同学买完电脑后临时决定回家放电脑,顺便拿上吉他,晚上去同学家的天台去聚会唱歌。
他哼着歌进门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抹泪,家里静悄悄的。
“妈,你怎么了?”林叙言上前问道。
“没事没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妈妈不自然的挤出一丝笑容。
林叙言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哭了?是和爸爸吵架了吗?爸呢?”他西周看了看,突然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玩的太疯了,好像好长时间没看到爸爸了。
“哦,你爸呀?他去学校开会了。”妈妈低着头搓着衣角。
林叙言缓缓站起身,他原地转了个圈,不对,太不对了,以前爸爸每次出差或者去开会,都会提前和他说,这次悄无声息的,不对劲!
“妈!你别瞒我,是家里出事了吗?你和爸吵架了?你们离婚了?”林叙言口不择言。
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她嘴角微微振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叙言蹲在妈妈面前,握着她的手,“你们真离婚了?!”
“阿言,”林妈抬头看着他,眼底的悲伤溢了出来,“如果真是离婚那就好了。”她闭着眼睛,两行清泪流过脸庞。
“阿言,你爸肺癌晚期,己经没多长时间了。”
林叙言在妈妈泣不成声的描述中,知道了真相。
出分数后,父亲的复查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情况很不乐观,他们听了主治医生的话,马上办了入院,开始做进一步的检查。
父亲一再嘱咐母亲先不要告诉阿言,“毕竟高中毕业的这个暑假是他人生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一个暑假了,不要让他添堵。就说我出差培训了。”
做了病理活检后,医生明确的告诉夫妻二人,是肺癌晚期,只能保守治疗了。
母亲陪着父亲在医院里做化疗,所幸林叙言白天不在家,母亲也不用赶回家给他做饭。
但是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他迅速消瘦,二十多天的时间瘦的不样。
这天肿瘤科的主治医生和母亲谈了话,他委婉建议母亲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让他回家去吧,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有什么该交代的就好好交代清楚,要想开点。”
母亲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她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最近巨大的心理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一面是突如其来的病魔,一面是自己携手同行西十多年的丈夫,她无法选择。
林叙言听完母亲的哭诉,他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你带我去医院,我要去见见爸!”他站起来哭喊着。
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外面再苦再累都没有流过眼泪,但在知道父亲的病情后,他在病房里嚎啕大哭。
父亲虚弱的朝他招招手,“阿言,你来。”
林叙言抽泣着靠过去,“爸!”
“让你独自在外求学受罪…是我的错…还好我的阿言…坚持了这么久…你追逐梦想…我和你妈也很骄傲…只是现在…我好像没办法再看你走以后的路了…你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要接受…什么都得面对…阿言…勇敢点…你妈妈…就交给你了…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在这里也是浪费钱…带我回家吧。”
在林爸回家后的两个礼拜,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安详的走了。
丧事按照林父生前的意愿一切从简,他之前教过的学生们都自发的来送他,林妈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林叙言扶着母亲,双眼通红的谢谢来送行的众人。
办完丧事的第二天,林叙言收到了沪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沉默不语,只是将录取通知书放到父亲的遗像前怔怔的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林叙言收拾好行李准备提前去沪城。
“妈,我同学在一家奶茶店兼职,包吃包住,他们那里也缺人,反正我也没啥事,去赚赚零花钱也挺好。”林叙言安慰着忧心忡忡的母亲。
林父的这场病使本来就不太富裕的家庭更添窘迫,虽然医保可以报销,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林母的工资也只是普通的教师工资,尽管林母一再表示不需要林叙言考虑学费的事情,但懂事的林叙言己经觉察到了母亲无措。
林母流着泪送走了大包小包的林叙言,原本计划的夫妻二人开开心心送孩子去上大学的愿望如今却只有懂事的孩子独自一人进沪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