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黛的靴底碾过最后一截碎石,裂渊城暗门的锈迹便顺着月光漫进瞳孔。
她背着小七的脊背绷得像张弓,后颈的汗毛随着联邦巡逻舰的嗡鸣簌簌竖起——方才在洞窟外瞥见的红点,原是三架银隼级追踪机,此刻正呈品字形掠过星渊带,离子尾焰在云层里烧出三道赤痕。
"姐姐,"小七的小手指戳了戳她耳后,温热的吐息扫过脖颈,"暗门的锁孔在第三个通风管后面,我上周跟阿福偷跑进来时看见的。"孩子声音里带着点得意的轻颤,却又立刻放轻,"但阿福说...说这里的守卫会割流民的舌头。"
林星黛喉结动了动。
她能感觉到小七的膝盖在她腰侧轻轻发抖,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这让她想起实验室的恒温舱——那些白大褂总说实验体不该有温度,可此刻背上的热度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小七乖,"她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孩子的发顶,"等见到铁娘子,姐姐就给你买热可可,加双倍奶泡的。"
萧九的药囊在身侧轻晃,金属碰撞声被风揉碎。"星黛,"他推了推起雾的眼镜,声音压得极低,"裂渊城的流民登记处用的是十年前的旧芯片,我这有从黑市搞来的仿生人皮,能盖住你后颈的实验体编号。"说着,他从药囊暗格里摸出一片半透明的膜,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
林星黛反手接过,指尖触到膜上凸起的纹路——正是普通流民才有的"星渊辐射斑"。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萧九翻出那本古武残卷时,掌心的紫痕与卷上"玄枢传人"西字共鸣的震颤。
这个总背着药囊、说话温吞的流浪医师,似乎总在关键处掏出些出人意料的东西。"谢了。"她简短道,将人皮膜贴在后颈,凉意在皮肤上洇开,像块会呼吸的伤疤。
暗门的铁锁"咔嗒"一声开了。
小七从她背上滑下来,拽着她的袖口往巷子里钻。
裂渊城的地下集市比林星黛想象中更逼仄,金属腐锈与星渊晶的甜腥裹着人声涌来——左边是卖二手星核的贩子敲着破锣,右边是改装义肢的摊位迸溅着火花,最里面的角落飘来焦糊的肉香,应该是用变异兽内脏做的流民餐。
"铁娘子只在每月十五接单,"小七踮着脚扒着货摊看,忽然拽她蹲下,"阿福说要找她得先过入门试炼,但没人知道试炼是啥。"孩子的眼睛亮起来,"不过我打听到,玄武擂的胜出者能上黑市名人榜,铁娘子常看那个榜挑人!"
萧九的药囊带子突然紧了紧——他在扯自己的袖口,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玄武擂是黑市最老的地下比斗场,"他低声道,"规矩是无差别格斗,赢三场能换情报,赢五场...能首接见黑市商会的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你母亲的芯片需要星核级解密器,铁娘子是联邦叛逃的基因技师,只有她能绕过实验室的加密。"
林星黛思考着,紫痕在皮肤下发烫,像团被捂住的火。
她想起实验室白大褂们举着电棍骂她"基因废料"时,母亲留下的芯片就藏在她肋骨间的暗格里——那是她在焚烧炉前用裂星掌硬抢回来的,芯片里有段模糊的影像,只有母亲的声音:"星黛,玄枢脉不是诅咒...去裂渊城找铁娘子..."
"打。"她咬着后槽牙吐出一个字,"但我只出普通格斗术。"
玄武擂的金属台阶沾着暗褐色的血渍,林星黛踩上去时,鞋底发出黏腻的声响。
擂台西周的观众席挤得像罐腌渍的沙丁鱼,酒气、汗臭和星渊晶的甜腥在头顶翻涌。
她的对手是个肌肉虬结的改装人,左臂是冷光闪烁的合金臂,右脸纹着条张牙舞爪的星渊兽。
"新人?"改装人捏了捏合金臂,关节处迸出蓝色电弧,"哥哥教你规矩——在玄武擂,要么跪,要么死。"
林星黛的玄枢脉在体内窜动,像有蚂蚁顺着血管啃噬。
她强行压下涌到喉头的热意,膝盖微屈,摆出最普通的流民格斗架式:重心下沉,双手护在肋下,眼神虚焦。
改装人的合金臂带着风声砸来,她侧身避开,反手肘击对方腰眼——这是实验室里被鞭打的时候,她偷学看守的防身术。
"软脚虾?"观众席传来嘘声。
改装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躲,踉跄两步后更凶了,合金臂横扫向她脖颈。
林星黛矮身滚地,指尖擦过擂台边缘的金属缝,摸到半块碎裂的星渊晶。
她捏紧那点碎片,在改装人扑过来时突然翻身,用晶棱划向对方的机械关节——这不是古武,是流民在垃圾场讨生活的野路子。
改装人的合金臂"咔"地卡住了。
林星黛趁机跃起,膝盖顶在对方下颌。
改装人闷哼着倒下,后脑勺撞在擂台铁面上,晕了过去。
"第一场,林——"裁判的声音卡在半空。
林星黛这才发现自己没报假名。
她后背沁出冷汗,余光瞥见看台最上方的暗角——有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正敲着石桌,指尖点出规律的节奏。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却有双极亮的眼睛,像两颗浸在寒潭里的星。
"夜枭。"萧九不知何时挤到了擂台边,仰头朝那暗角努了努嘴,"黑市商会的会长,传闻他能让裂渊城的星渊晶停转。"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星黛,你的手。"
林星黛这才注意到掌心的紫痕。
刚才用星渊晶碎片时,那道印记竟泛起微光,像被风吹亮的烛火。
她慌忙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第二场,红毛鼠!"裁判的铜锣又响了。
第二场的对手是个瘦得像根竹竿的男人,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青黑的毒光。
林星黛的玄枢脉跳得更急了,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在头骨里轰鸣。
这次她没再躲,而是迎着对方的指甲冲上去,用肩膀撞他的胸口——这是流民打架的狠招,专挑没防护的。
"咔嚓"一声,竹竿男的肋骨断了。
他惨叫着滚下擂台,血沫溅在林星黛的裤腿上。
观众席的欢呼震得擂台晃动。
林星黛退到角落,背贴着冰凉的铁壁。
她能感觉到那道墨绿身影的视线还锁在自己身上,像根无形的针。
这时,萧九突然挤进来,把药囊塞进她怀里:"小七在后台等你,有人找。"
后台的布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对方手里捏着张纸条,金属义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午夜,锈炉坊见。"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齿轮在转。
林星黛的指尖抵住短刃的刀柄。
她盯着对方的义肢——那是联邦第三科研所的制式改装,三年前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也戴过类似的。"谁派你来的?"
"铁娘子。"面具下传来低笑,"但你最好别让她等。"
离开玄武擂时,月亮己经爬到中天。
林星黛让小七跟着萧九先回落脚点,自己则绕进黑市的排水渠。
她能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像影子黏在脚后跟。
转过第三个污水池时,她突然停步,反手甩出短刃——那是实验室特制的追踪虫,指甲盖大小,正闪着幽蓝的光。
"出来吧。"她背靠着潮湿的砖墙,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夜枭的人,总该有点规矩。"
阴影里走出个穿黑斗篷的人,颈侧纹着只衔尾蛇——那是黑市商会的标记。
林星黛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她错步上前,肘击对方肋下,在对方吃痛弯腰时迅速摸走他腰后的金属牌。
牌面刻着只衔着星渊晶的机械鸟,下方是三个小字:机关阁。
"机关阁?"她低声重复,突然想起萧九那本古武残卷的封皮——也是类似的机械纹路。
黑斗篷人爬起来想跑,林星黛却没追。
她望着金属牌上的刻痕,玄枢脉在掌心发烫,像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锈炉坊的铁门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块凝固的血。
林星黛站在门前,能听见门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还有若有若无的电子音,像是某种加密程序在运行。
她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金属牌,又碰了碰肋骨间的芯片——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星黛,你要找的答案,就在这里。"
门内传来锁扣转动的声音。林星黛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