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玄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酒馆里跟人吹嘘自己认识萧峰。
"放屁!"一个满脸刀疤的契丹大汉拍案而起,"萧大王何等英雄,会认识你这种江湖骗子?"
柳玄机看着对方砂锅大的拳头,咽了口唾沫:"这位好汉,贫道当年在雁门关......"
"雁门关?"大汉眼眶突然红了,"你也配提雁门关?!"
酒馆瞬间安静,所有食客默默退到墙角。朱重八己经悄悄摸到了门边,随时准备施展"踏雪无痕"——这是柳玄机教他的,打不过就跑,跑的时候记得喊"师父顶住"。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为了躲避青衣楼的追杀,柳玄机带着朱重八一路向北,混在商队里出了雁门关。塞外风沙大,但有个好处——青衣楼的势力够不着。
这天傍晚,师徒二人来到一座边陲小镇。镇子小得可怜,唯一的酒馆兼客栈兼赌坊门口挂着块破木板,上面用汉文和契丹文歪歪扭扭写着"英雄醉"。
"师父,"朱重八小声道,"这儿看着不像有好酒的样子......"
"你懂什么?"柳玄机神秘一笑,"越是这种地方,越能打听到真消息。"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柜台上:"掌柜的,来坛最好的酒!"
柜台后探出个独眼老头:"汉人?"
"纯的。"
"十两。"
"啥?!"柳玄机差点跳起来,"你这酒是金子酿的还是银子煮的?"
老头冷笑:"爱喝不喝。"
正当柳玄机肉疼地数钱时,旁边传来个沙哑的声音:"给他来坛'雁门泪',记我账上。"
柳玄机转头,看见角落里坐着个独臂老者,面前摆着三只空碗。
"这位老哥......"
"坐。"老者指了指对面,"能喝吗?"
柳玄机一屁股坐下:"贫道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呃,老哥贵姓?"
"姓萧。"
柳玄机的手一抖,酒洒了半碗。
三碗"雁门泪"下肚,柳玄机的舌头开始打结:"萧、萧老哥,你跟萧峰......"
"同族。"老者着空袖管,"这胳膊,就是当年跟着大王打草谷时丢的。"
柳玄机酒醒了一半。
老者又倒了一碗酒,轻轻放在空位前:"大王走后,我们这些旧部散的散,死的死......"他突然盯住柳玄机,"听说你当年在雁门关,见过大王最后一面?"
柳玄机后背发凉。
那天的事他永远忘不了——漫天的箭雨,萧峰如山般倒下的身影,还有阿紫抱着他跳崖时的尖叫......
"见、见过。"柳玄机难得老实一回,"萧大王他......是个英雄。"
"放屁!"邻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正是那个刀疤大汉,"汉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你们......"
"巴图!"独臂老者一声厉喝,"滚出去醒酒!"
等大汉骂骂咧咧离开,老者叹了口气:"别介意,他弟弟死在雁门关。"
柳玄机默默把面前那碗酒泼在地上:"敬萧大王。"
酒过三巡,老者突然压低声音:"你怀里那东西,最近是不是总'咚'?"
柳玄机一口酒喷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三十年前,我在上京见过类似的。"老者眼神飘远,"那时我还是个亲兵,跟着大王父亲去皇宫赴宴。辽主拿出个黑盒子,说是南朝进贡的宝物......"
柳玄机心跳加速:"后来呢?"
"后来宋辽开战,那盒子就不见了。"老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听说最近青衣楼在找什么'天机双盒'?"
柳玄机瞬间酒醒:"老哥知道内情?"
老者摇摇头,却从怀里掏出块皮子:"这个送你。"
皮子上画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契丹文。柳玄机勉强认出"琅嬛"二字。
"当年大王留下的,"老者苦笑,"我们这些粗人看不懂,你这样的'聪明人'或许有用。"
深夜,柳玄机正在破炕上研究地图,窗户突然"咔"地一响!
一道寒光闪过,他本能地一滚,匕首擦着脸钉在墙上!
"谁?!"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柳玄机冲到院中,只见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巴图!
"汉狗!"大汉双目赤红,"把东西交出来!"
柳玄机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攥着块玉佩——正是阿碧当年送他的信物!
"你认识这玉?"
"那是我妹妹的!"巴图怒吼,"十年前她被卖到南朝,去年托人带信说在曼陀山庄......"
柳玄机如遭雷击:"阿碧是你妹妹?"
——难怪总觉得阿碧的眼睛像谁!
"她在哪?"巴图声音发颤,"信上说有个柳道士会带她回家......"
柳玄机张了张嘴,突然听到朱重八的尖叫:"师父!着火了!"
客栈马棚火光冲天,隐约可见几个青衣人正持刀逼近!
"走!"
独臂老者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将两人推进地窖:"暗道通镇外!"
巴图却抄起弓箭:"我断后!"
柳玄机急道:"阿碧在江南......"
"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大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告诉那丫头,哥哥没给她丢人!"
地窖门关上的刹那,柳玄机听到老者最后的喊声:
"盒子要三把钥匙!萧大王那把在......"
一声巨响淹没了后半句。
黎明时分,师徒二人狼狈地爬出暗道。远处小镇己成火海。
朱重八带着哭腔:"师父,现在去哪?"
柳玄机摸了摸怀中的地图和玉佩,又想起老者未说完的话,突然明白了天机宝鉴为何引他来塞外。
"江南。"他转身走向朝阳,"该去找第三把钥匙了。"
身后,一缕孤烟笔首升起,像是某个不屈的灵魂在向故土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