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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镁光灯骤然熄灭时，伊凡凡仍保持着谢幕的躬身姿势。掌声如潮水般漫过耳膜，可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万红军掌心的温度——方才托举动作中，他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将力量集中在虎口，在旋转时又巧妙地卸去了惯性。后台的工作人员开始搬动道具，金属支架碰撞声惊醒了沉醉的二人，万红军轻轻扶她起身，袖口掠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水味。
"下周去沪市集训。"万红军递来温热的姜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主办方邀请了黑池职业组裁判团授课。"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伊凡凡注意到他领口别着的银色领针，那是他们首枚比赛奖牌熔铸的纪念品。窗外突然炸响春雷，暴雨裹挟着槐花扑在玻璃上，为这个消息蒙上一层潮湿的期待。
集训基地坐落在黄浦江畔，推开宿舍窗户就能看见对岸璀璨的陆家嘴。伊凡凡抱着舞鞋推开训练室大门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三十多对舞者在镜面空间里同步练习，皮鞋与地板碰撞出整齐的节奏，像精密运转的机械齿轮。万红军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腔："听，不是节奏带我们，是心跳带我们。"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沉稳有力，与远处传来的编钟声奇妙地重合。
首堂大师课便给了他们下马威。英国裁判长威廉姆斯拄着雕花手杖，镜片后的蓝眼睛像鹰隼般锐利："你们的舞步像计算机程序，完美却冰冷。"他突然抓住伊凡凡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她倒吸冷气，"女士不是提线木偶，要让男士感受到你脊椎里燃烧的火焰！"万红军立刻上前半步，却被威廉姆斯用手杖拦住："你保护得太好，她永远学不会在对抗中绽放！"
深夜的训练室只剩他们二人。伊凡凡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反身动作"，汗水浸透了发梢。万红军默默调整着音响，换上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压抑的旋律中暗藏汹涌。"试试用愤怒驱动摆荡。"他突然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迫使她仰起下颌。伊凡凡猝不及防撞进他眼底的风暴，那是从未见过的锐利锋芒，像出鞘的剑。
这个改变让他们的舞蹈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当威廉姆斯再次审视他们的华尔兹时，手杖重重敲击地板："对！就是这种张力！但还不够！"他突然扯下墙上的《天鹅湖》剧照，"看看白天鹅与黑天鹅的矛盾，你们的舞蹈也要有这种撕裂感！"伊凡凡望着剧照上舞者扭曲却极具张力的肢体，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在病床上说的话："真正的艺术要把伤疤撕开给人看。"
在集训的倒数第三天，意外发生了。万红军在练习探戈的"原地分身"动作时，脚踝重重扭在防滑地胶的接缝处。伊凡凡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去医院！"可万红军却撑着把杆缓缓站首，额角的冷汗滴在她手背："明天的联合展演...不能缺席。"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切割出银灰色的条纹，伊凡凡跪在地上为万红军冰敷脚踝。他的小腿肌肉因疼痛微微抽搐，却还在翻看威廉姆斯给的编舞笔记。"这里可以用维也纳华尔兹的速度接狐步的流动..."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突然被伊凡凡打断："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万红军的手指停在泛黄的纸页上，窗外的霓虹映得他眼底波光粼粼："十年前，我在黑池赛场上亲眼看着搭档被救护车抬走。"他着膝盖上的旧伤，"从那以后，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我留下遗憾。"伊凡凡这才注意到他舞鞋内侧用钢笔写着"Carpe Diem"，边缘己经被磨得模糊不清。
联合展演当天，万红军的脚踝肿得像馒头。他往袜子里垫了三层软垫，系鞋带时手指都在发抖。伊凡凡突然握住他的手："这次换我带引。"她的眼神坚定如铁，让万红军想起初次相遇时，那个在暴雨中坚持练舞的倔强女孩。舞台幕布拉开的瞬间，他们选择了最冒险的编排——用伦巴的缠绵糅合华尔兹的庄重。
当伊凡凡将万红军托举过头顶时，全场倒抽冷气。她的手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筋，却仍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万红军在空中完成滞空旋转，落地时脚踝的剧痛让眼前炸开白色光斑。但他听见伊凡凡在耳边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她后背绷成弓弦的力量，所有的疼痛突然都有了意义。
谢幕时，威廉姆斯破天荒地站起身鼓掌。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我看到了教科书上没有的东西——灵魂的共振。"他将一枚黑池纪念徽章别在伊凡凡胸前，转身对万红军说："你的伤必须静养三个月。"万红军正要开口，伊凡凡抢先回答："我们会参加半年后的全国锦标赛。"她转头望向搭档，眼中盛满星辰，"这次换我守着你康复。"
返程的高铁上，万红军枕着伊凡凡的肩膀熟睡。她轻轻翻开他的笔记本，最新一页画满修改的编舞草图，角落里潦草地写着："和她共舞时，我听见了翅膀生长的声音。"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倒退，像极了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些起舞的日夜。此刻的静谧中，伊凡凡忽然明白，所谓巅峰，从来不是某个终点，而是两个灵魂在舞蹈中不断靠近的过程。
